庆功宴上。
觥筹交错,酒ye的流光萦动着醇香,每个人都脸庞都酡红。碰杯的声响清脆。
“共庆大胜!”
韩信将酒杯一饮而尽。频频有人来敬,他来者不拒,到最后干脆站起来面向众将喝酒。辛辣的味道从喉咙淌入腹里,在赞美和恭贺中变得轻飘飘。
“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啊!”
“哈哈哈,那章邯完全被将军溜着走,秦国名将,和将军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英雄出少年,我汉军有将军,三秦已是囊中之物!”
韩信想说些什么,但是舌头打结,不知该如何漂亮地回答。只好一杯、一杯地满饮,眼里闪动着照人的神采,心中激动像腾跃的火。最后他道:“诸君——”
“日后我军收入囊中之地……何止三秦!”他能胜章邯,亦能胜项羽。能取得的,是整个天下!
“好!好!”满堂喝彩。
韩信向主位望去,刘邦向他举杯致意,凤眼弯起。
“我信将军。”
“这一杯,敬将军。”
韩信脸颊一热,仰头把酒喝了个干净。酒ye从杯口滑落滴到衣领处裸露的皮肤,他浑然不觉。刘邦在灯火辉煌处朝他微笑,秦地宫灯华丽,烛光映在镂兽上,将君主的红袍衬出几分雍容。
韩信忽然想到关中朴素的住所。再想到诸侯们的王宫。陈仓在地图上那样渺小,三军的马蹄应该踏过指尖划过的每一寸土地。一次的胜利不够彰显才能,他会用接连不断的胜仗奠基天下均知的英名。攻下各国的都城……为汉王奉上黄金座!
韩信再倒了一杯酒,“这杯,臣敬大王!”
谢大王!
赞声大起,主臣皆欢。韩信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坐垫上,傻傻地笑起来。
宴会结束已是子时。
韩信自然跟着刘邦入室,刘邦刚转过身,就听扑通一声跪。
“大王……”
刘邦低头看,小将军脸红得鲜嫩,像庭院里开的美人蕉。眼神迷离,怕是醉得恨了。手上还抱着他的腰,仰头深深地望着他。
“大王……”
“哎。”刘邦说。
“臣好高兴啊。”
“哦?将军打了胜仗,当然高兴。”
“不是。”韩信摇头,眼里露出醉酒特有的痴色,“打了胜仗是很高兴……”
“壮志得酬更高兴。”
“大王不知道,臣等这一天很久了……”
“我小时候,臣小时候就在读兵书。”
刘邦心想,确实喝多了,用语都语无lun次的。他没有选择扶起韩信,只是静静地听。
“我祖上是贵族。虽然家道没落了,可我觉得我能成一番大事。”韩信说。
“我不想干那些种庄稼的活,想当将军。然而周围人都笑话我,说我游手好闲。”说到这里,他轻轻哼了一声。“我明明在读兵书,没荒废过光Yin。”
简陋的屋舍家徒四壁,窄窗透出白光。他在地上铺着的蒲席上头枕胳膊,注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幻想有朝一日为将,指挥千军万马,纵横天下。
“但是,秦统一的日子,不需要将军。我想着当年白起蒙恬、孙膑廉颇,只好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天色暗下来,点不起灯油。胃部向内蜷缩挤压,带来烧灼般的感觉。睡梦里沙场烟尘,梦醒冷月如霜。理想渺远而又仿佛只要一个契机就能抓住。
“后来终于等到机会。陈胜吴广起义了,我意识到这是乱世的前兆。项梁军路过淮Yin的时候,我去投奔他。可他不重视我。定陶之战过后,我又去投奔项王。他也不重视我。好多次献策,没有一次被采纳。我知道,他看不起我这个小小的看大门的折戟郎中。哼。”
许是酒喝得太多,韩信声音有些黏连,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刘邦拍了拍韩信肩膀,心道没事,项王也看不起我呀。
“于是,我就来大王这里了。”韩信露出笑容,语气变得快乐起来,“当初萧大人追赶我的时候,许诺我大王一定会给我大将军之位。臣其实不怎么相信的,但还是回了汉营。想着如没有回应,便再走一次。没想到大王真的任命我当大将军。就这样把统帅三军的权力,交给了一个籍籍无闻的小卒。”
他跪下去叩首,发冠挨着刘邦衣袍的下摆。
“臣谢大王。”
谢大王信任。谢大王首肯。
刘邦扶起他,温声道,“我只庆幸那时识了金鳞。将军非是池中物,合该率三军。”
“韩信,天下都是你的战场。”
韩信眼眶一酸。“大王……”君主的手搭在他肩膀,神色柔和。他吸了吸鼻子,“谢大王赏识。臣高兴还不止这个。”
“那还有什么?”
“邯章平两兄弟Yin魂不散,sao扰偷袭。但到底还是安全地把人接回来了。不过,家眷里面没有曹氏。”
韩信顿住,只好再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