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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芦帘挡住微风,壁边瓦瓮满贮甜醪。黄澄澄的油翻滚出泡泡,铁锅里的黄豆牛rou煮至软烂。
严慎独敲开春元巷的门扉时,袅袅炊烟刚刚消散。
“姆妈!”甫一开门,姚平安就扑进了姆妈怀中,被扑了个满怀的姚良瞬间不可思议地僵住。
他接住似小蝴蝶扑来的轻盈身影,愣愣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带着疑惑向严慎独看去。
“平安喝过药后好多了。”他观察他的表情,却发现没有打消疑虑后的轻松复杂,只是纯粹的惊喜。
难道是他误会了?
“还有上次答应的东西,”严慎独一个手势,“该物归原主了。”身后的人立刻将装着摞摞钞票的皮箱递上。
“啊,太谢谢你了”姚良看见皮箱眼睛一亮,心中已猜到这八九成就是为了小安交的那叠“建校费”,没想到那个大腹便便的“钱蠹”竟真的舍得吐出。
双重的惊喜让他音调都轻扬了一个度,对人作出真诚的邀请:“今天小安生日,吃个饭再走吗?”
“这样”严慎独轻声一喃,原来是生日么——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早已被香喷喷的饭菜吸引而爬上桌拈着盐黄豆往嘴里塞、全心全力和水滑豆子搏斗的人,答应了下来:“好。”
进屋落座。姚良先去里屋将箱子里的钱都转移出来,小小的饭桌前便只剩下两人。
今天的饭菜可以说是这一个月以来姚家最丰盛的一餐。姚良做了姚平安最喜欢的黄豆牛rou,其他两个菜里也有了rou的踪影,最后还炖了排骨汤,完全是普通人家里的年夜饭规格——姚良有时候忙得连自己生日都忘记了,却不会忘记小安的生日,也不会心疼在这特殊的一天里为他花的大洋。
牛rou煸干之后又脆又甜,黄豆又滑又饱满。
严慎独用筷子轻轻拨开某人锁定目标的一粒黄豆时,姚良刚好提着空皮箱从回到堂中,同样地物归原主。
人到齐后,剩余的两双筷子都开始在碗盘间来回。
严慎独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嘴巴忙得都回答不了姆妈问他好不好吃的问题的人,将沾了一颗米粒的黄豆送入口中。
虽然能再次跟重新靠近自己的小安说话令他失而复得地欣喜,但姚良脸上的笑容总有一缕Yin霾。
竹筷在青笋里挑挑拣拣,最终还是收回竖插在了半碗白粟中。
“呃严同学,这次小安和校长的事,都谢谢你了。”
“没事。”严慎独垂下了眼睑,不出所料地等到了客套话的重点。
“严同学关于呃校长交给你东西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过一块玉?”
“玉?没有。它对你很重要吗?”严慎独神情疑惑,似乎他真的没有见过那块玉,也没有发现玉上一个笔力遒劲的“严”字。
“不重要不重要。”姚良立马摆手否认,在意识到自己这样迅速的举动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后立马又尴尬地收了手,“不聊这个了,吃菜吧。”
“绿绿!”一旁的姚平安不知道被他们谈话的哪个字吸引了,嚼着豆子含混不清也要说话。
“对,菜就是绿绿,小安要多吃蔬菜身体才会好。”姚良弯了弯眼,对活泼的姚平安一笑。他一笑,更是没有人会怀疑他和姚平安的血缘关系——他们的睫毛都纤长且细密,眼睑合在一起时羽睫被压迫交错在一起,笑意如细碎星光点缀其上,只是姚良显得更温柔,而姚平安则是纯粹的惊艳。
“平安是江沪一带长大的吧,”严慎独突然冷不丁地开口,“听他说话像是吴侬口音。”
的确,他说起话来软糯婉转,尤其每次哭着对自己说不要的时候,就像是西洋故事书里的海妖塞壬,而他是深海航行的船长,为他自撞石礁。
“啊,是、是这样的”姚良低头戳着碗中白饭,掩盖自己的心神不宁。
严慎独适时收了话题,以免打了草。发去上海的电报应该已经过了那人的目,不过却一直没有回信。
餐桌上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两人又默契地打开了新的话题。
“对了,今天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尽量不要让平安一个人待着,会让他想起一个人被关在狭小空间里的事。”严慎独极流畅地说着,让人挑不出任何的疑点,“您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他。”
“可这样不会麻烦你吗?会不会打扰到你学习?”
“不会,”严慎独回答道,桌下轻轻靠上另一人的脚,似乎这样简单的触碰都能带给他莫大满足,“我已经在计划出国。”
“这样啊,严同学的成绩一定很好吧”姚良越说声音越轻,眼睛也转向了一旁嘴角粘上饭粒的姚平安。说不希望自己孩子成绩优异是假的,只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愿望还是希望小安一世平安就好了,就像他为他取的名字一样
午饭一毕,两方一个乘车一个步行,一个向北一个向南,于小巷背道而别。
姚良走了几步,突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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