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没有任何反应,莫云轻并不在意。她用脸颊亲昵地贴着他,说:“这么高了。”
莫云轻抬起双臂,环住男人的颈项,踮起脚拥抱他。原三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下意识地抬起一手,做制止的动作。这个微不可查的举动被莫云轻忽略了,她抱得非常紧,似有万般思念与深情在其中。
她太瘦了。这是原三最先的感觉。
拥抱他的两只手,像苍老的树藤,慢索索地缠绕上来。嶙峋的骨头硌着他的胸膛,挨得再紧,也感受不到多少温度。浓郁的香水味涌进鼻腔,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气息。那种鲜活的,生命的气息,几乎从莫云轻身上散尽了。
这使得这个拥抱令人别扭——尽管原三拥抱的经验不多——至少和昨夜的拥抱大相径庭。
原三垂下双眼,目光触到她额角烧伤的疤。
“有十五年了吧?”莫云轻靠在他耳边,声音十分温柔,娓娓说道,“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特别是,离开原仲以后。”
严格地说,这是莫云轻第一次拥抱他,有别于记忆中神志不清的触碰。当年,母亲眼里的他是模糊的,和他父亲没有区别,和任何一个别的人没有区别,甚至和房间里的某样家具也没区别,她对他说话哼歌,不为倾吐任何感情,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现在呢?
原三从始至终没有开口,也没有动。而清醒的母亲,好像仍然不需要他的回应。原三忽然想起昨夜的闵楼,那小子胡搅蛮缠地要求他把手放在自己背上,不如他意要闹,如他意了又有新的缘由闹。
莫云轻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我是不想来的。就算想你,现在也不是出现的好时机。不过原仲死了,这是值得庆祝的事,对吗?”
“我一直在准备礼物。”她松开胳膊,微微仰头,注视已完全长大的儿子,接着在他颊边落下轻柔一吻,“现在正是好时机。”她说完,朝后退一步,将长发挽到耳后。
“等等。”原三终于动了动。他强行把自己从震惊的泥沼中拔出来,扳住莫云轻伶仃的肩,“你为什么还活着?”
他的声音喑哑,动作慌乱,指骨甚至撞到了莫云轻的耳坠。自从放火的那天后,原三已经很少这样失态了。
听到这个问题时,莫云轻的表情有转瞬即逝的扭曲。她的肩膀轻轻一震,好像要挣脱,最后仍由原三握着,只说:“你小时候太马虎了,放火可不够稳当。”
原三:“沈柯救了你?”
“这么说也行。”莫云轻露出矜持的微笑,扬起下巴,“尽管他是出于一己私欲。”
说到这里,莫云轻忽然轻轻“噢”了一声,语气轻描淡写,继续说:“不过,他也替我做了很多事,包括让妈妈见你。”
原三没有纠正她,这是一次他主动发起的行动。在得知原仲的非自然死亡时,原三及其心腹根本来不及查明缘由,更理不清出手之人的目的。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状况,他只以直觉洞察到惊变的危险,并做了最直接的安排——先将原家内部最具危险性的几个人控制起来。
莫云轻似乎觉察到原三在想什么。她带着些许不解和无奈,温柔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杀掉原仲只是我一时兴起。你看,这确实是我们合适的见面机会。”
原三:“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因为礼物啊,我不是和你说了?”莫云轻哑然失笑,“我一直在准备的礼物,恰巧最近做好了。”
一股凉意蹿上脊背,原三眼角一抽,倏忽收回手。
“我本来是带着它去见你父亲的,可他竟然成了那副模样。我原本还想多和他聊聊天,但他脑子都糊涂了。没办法,我只好跳到下一个步骤,免得浪费时间。”莫云轻耐心地解释,“你不会以为我还恨他吧?我只是有点可怜他,当年风风光光的人物。要说恨,我更厌恶他不能再正确欣赏我的杰作。”
“你大概不知道,这件礼物我做了多久,看见你父亲的样子,真令人失望透顶。”莫云轻转过身,走向一旁,在一个手包里翻翻找找,“我最得意的作品,真是迫不及待需要与人分享。好在,原仲死了,还有你。啊,我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原三遍体生寒,他缓缓收紧手指,沉声重复:“你最得意的作品。”
“是的。”很快,莫云轻重新走回来,冲原三摊开手掌,“我听沈柯说,那些不出色的练习品,你已经见过了。这件礼物,与那些东西可是云泥之别。”
苍白的掌心里,躺着半根手指大小的水晶瓶,外壳镂刻着四片花瓣的花朵,花jing曼妙交缠,簇拥着中间的三个英文字母。瓶里头晶莹洁白的细小颗粒簌簌摇晃,像海水滤出的银色细沙。
“看。”莫云轻冲原三微笑,如爱美的母亲向孩子展示自己的饰品,带着一点逗弄的口吻,又有浓浓的爱意,“很漂亮吧?”
原三深深吸气,愕然:“你为什么会做这种——”
“你记得吗,你小时候会来给我送东西,开开心心的。”莫云轻打断他的问题,目光落在儿子脸上,却没有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