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第一次用“世界”代替“地方”形容自己的家乡。
蜜萝没说话,但点了点头,并没有改口的意思:“在我出身那个世界,也只有一小部分人拥有那种珍贵的天赋,但压在我们肩上的是整个族群生死存亡——我从前告诉过你吧,那是个动荡不安的地方,据老一辈旧人类——就是那些没有天赋的人们说,那里曾经也很和平繁华——就像你们这儿一样。”
“但我出生的时候那里就已经是那样了,小时候旧人类长辈们踏出基地两步都容易死于非命,被无处不在且品种丰富的敌对种族成员干掉,也有死在无规律也少征兆的天灾下,或者更倒霉点,被不守规矩的同族因为种种在你们看来大概匪夷所思的原因杀掉……”少女过于平淡的语气很容易令听者毛骨悚然,尤其是埃里克这样双手沾过血腥的人,最能体会其中残酷险恶。
“能活到我出生那会儿的老一辈人都是拿得起武器的,新出生的小孩儿们除了敷衍的识字教育,学的也都是杀敌保命的手段。不过我作为第一批生来就有天赋,而且天赋特别实用的孩子,算是珍稀品中的珍稀品——我稍大点儿就被一小撮罪厉害的旧人类们当什么神灵赶供桌上去了,以降低从和平繁华的世界过来的旧人类劳力们Jing神崩溃的几率——我的天赋是驯养生灵,整天就守着自己负责驯养的那些生物们过,然后等着它们被转化成珍贵的物资。”
“不过我小时候天赋能力并不是特别厉害,每天很早就用到极致了,剩下的时间就偷偷跑出去玩儿——到我能走能跑的时候基地外面的状况就比从前好些了,只要不跑出长辈们细心清理过的范围,以我的能力基本不会太危险。”
“哦,对了,我那时候还从基地外捡回去过一只很威风的大狗,蹲坐着都比我高好多,全身皮毛就像金子一样光亮,而且它跟你一样,有双特别好看的金色眼睛,不过比你的暗一点——我那天第一次见你,还以为是因为它才觉得亲近呢。”
“那你其实是因为……”埃里克看准机会,貌似随意地插了一句。但蜜萝话音一顿,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漫无边际地絮叨:“我叫它阿寰,小时候有什么心事就悄悄跟它讲。它从不回我,连叫一声都没有。但它会安静地听着,我说再久也不会不耐烦——有时候我真的羡慕死阿寰了,毕竟那些麻烦的‘信徒们’跟我反复絮叨某件事情的时候,我虽然记着长辈们的教导不会发脾气,但心里其实烦得想把他们都弄睡着。”
“阿寰漂亮得不像是感染种——就是被病源感染却没有死去的生物,也厉害得不像感染种,那些旧人类们卫士们都爱借它去出外勤……可它后来也被卫士们变作了救命的物资。用收养我那位旧人类长辈的话,或者说用我们那里约定俗成的观念来说,这是阿寰作为感染种最光荣的归宿——卫士们平时使用的物资都来源于返祖生物,也就是从种族从旧世纪延续下来却没有发生异常变化的生物;而具有一定致病性的感染种产出的物资一般供给最底层的劳力,比如渐渐发展出的负责人力发电的‘电猴子’或者没有生育能力又没能力对抗敌族的妇女之类……”
埃里克早就沉默下来——就如少女正深情追忆的那位动物伙伴一样安静包容。
他本已做听蜜萝继续长篇大论的准备。事实上,虽然内情不一,但经历过两人互相表白心意之前那番煎熬,没人比埃里克更明白,总有些话即便做了十足的准备,事到临头也未必能顺利出口——他直觉蜜萝今日预备出口的话题就在此列,而他自认在等待情人敞开心扉这至关重要的事情上有充足的耐心。
即便蜜萝在正题来临前闭口不言,能多了解些心上人神秘的过去也不算亏。埃里克脑海里甚至冒出这样的想法。
事实上,就目前少女叙述的她出身那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已经足够骇人,而埃里克在脊背发凉之余,心头偶尔会闪过莫名的熟悉感;而听蜜萝这样夸赞自己的动物伙伴,男人却并不像对黑豹戴纳那样嫉妒,反而隐隐有些欣慰。
他猜前者是自己本也曾颠沛流离,故而会生出相似的感慨;而后者?大约是因为那位阿寰并未如戴纳那样成为他梦中梦碎裂的元凶,反而在他遇到蜜萝之前替他给了少女陪伴吧——老实说,在少女今天这通絮叨的开端,他就已隐隐了解向来自在欢畅的心上人曾经历过怎样孤独的时刻。
但少女眼底终于酝酿出温柔从容的神情——并非从前那种神灵般随心任性的俯瞰或与年岁相契的懵懂情愫,而是兼具长辈式的宽宏与情人式的决绝——像极了埃里克遥远记忆中的姐姐。
“总之,埃里克,在我们讨论接下来的事情之前,但愿你知道,”蜜萝用姐姐般的眸光与心上人光彩无二的眼眸相映,不由生出几缕难得一见的忧郁,但立即就被情人式的缠绵吞没;片刻停顿后,少女的声音也轻飘飘钻进埃里克耳里,然后沉甸甸坠入男人暗chao汹涌的心湖,“我虽然只是你们天赋的造物,也的确履行了各自赋予的种种使命;但此间种种,应当……并非全凭安排。”
蜜萝接下来又絮叨了好一会儿她到这个世界来以后的经历,比如老戴耶还在时,她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