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控制着表情的郑注终于白了脸。
间，他颈后的衣领已经被冷汗浸透。
周飞脸色一阵绿一阵青，怔了半晌，他拖着重逾千斤的步子，走到黎锦香身后，然后双腿一屈，重重跪下，哑声道：“夫人……”
李辅国笑道：“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何况……程侯说过，此事除你我三人之外，再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我的名声又该如何！”
“哦哦。”周飞明白过来。
李辅国叹道：“何况他又献了一个侄女，虽然不大情愿，终究没撕破脸跟我闹。这点人情，也该认。”
黎锦香凄然道：“夫君，你可是要把妾身的清白，当作晋身之阶吗？”
周飞心下发急，索性扔掉脸面，乞求道：“求夫人救我一命！只要你答应程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黎锦香咬住红唇。
见他哀求凄切，黎锦香似乎有了一丝动摇，随即又拼命摇头，流泪道：“妾身既然嫁为周家妇，生当守贞，死当守节。”
“这不就成了！”张恽喜笑颜开，“恭喜少主，恭喜夫人。我家侯爷是惜花之人，自不亏待两位。”
黎锦香哽咽道：“夫君大人，妾身都是为了你……”
“不过你上蹿下跳，着实费了咱家一番手脚。”李辅国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何况什么？”
“别走远，就在门外候着
“啊？”
“你猜对了。老鱼的面子，咱们还是要给的。毕竟老鱼绝了嗣，只剩你这一个嫡亲的本家侄儿，寄养在泊陵鱼家。若是杀了你，只怕老鱼会跟咱家发疯。”
能捡回条命，已经是侥幸，郑注痛快地说道：“请王爷责罚！”
周飞避开她的目光，“慷慨赴死易，忍辱偷生难。这笔账夫人一算便知，你我若是不答应，惹恼了程侯，我固然难逃一死，你也会被卖为奴婢，受尽欺辱。若是答应程侯，你只是失身予程侯一人而已……”
“只要不被外人知道，夫人名声又有何损？你知我知程侯知，难道程侯会故意宣扬出去吗？何况……”
郑注长舒了一口气，“多谢王爷宽宏。”
周飞仿佛捞到救命的稻草，“正是如此！你既然是我妻子，就该听我的！”
张恽阴恻恻道：“还有程侯。”
周飞刚得意没几天，便撞上这种生死抉择，一步踏错，便是身败名裂，永劫不复。如今终于力挽狂澜，保住名声，周飞喜不自胜，看到张恽朝他摆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张恽翻了个白眼，“周少主，你先出去吧。”
“尊夫人呢？”
“听说你跟陈王成美私下里交情不错，还给他送了个姬妾，”李辅国笑眯眯道：“没多久就给陈王殿下添了个大胖小子？”
“别！”周飞慌忙摆手，乞求道：“千万别犯傻啊！”
周飞此时的脸色跟他的头巾一样，绿油油的。
“哎哟呵！”张恽不耐烦地说道：“你男人都答应了，你还充什么烈女呢？妇道人家讲的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丈夫就是你的天！世间卖妻典妻的还少了吗？周少主一狠心，把你卖给侯爷又如何？也就是你们夫妻俩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侯爷才用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好保全你们的脸面。”
自家妻子一口回绝，反而把他给架在半空，找不到台阶来下。
周飞大喜过望，“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周飞脸皮慢慢涨红，但一想到唾手可得的名声，凭空生出一股勇气，坚定地说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还请夫人忍耐。”
兴宁坊。凉州武馆。
黎锦香默默流着泪。周飞连忙道：“在下代内子谢过侯爷。”
周飞咬牙道：“何况丹霞宗那位柴宗主，我也是听说过的——他那位夫人早就失了贞，如今还不是好端端地当他的宗主？”
周飞双手抠着砖缝，腰背像是断了一样勾着，声如蚊蚋地说道：“你我尚未合巹，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张恽厉咳了一声，似乎对他们夫妻间的争执大不耐烦。
黎锦香默然良久，最后凄楚一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得乌龟……妾身只能认命。”
“是！是！是！多谢程侯宽宏，周飞感激不尽。”
黎锦香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他，良久才羞愤地说道：“妾身宁愿一死！”
“我知道！我知道！我周飞能有今日，全靠了夫人！此恩此德，周飞没齿难忘！”
“夫君大人，不必再说了！”黎锦香泪流满面，凄声道：“都是妾身的错！我为夫君扬名，才指使的他们。事已至此，妾身宁愿一死，替夫君恕罪！”
黎锦香悲声道：“你是让我学她吗？”
“咱家是侯府的内侍，得为侯爷负责，这会儿先验验尊夫人的身子，免得有什么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