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遗接过她手上那份：“我来吧，你去忙别的。”
这残缺不堪的身体，这岌岌可危的生活，好像再往前一步，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冉遗，我听班主任说你摔伤了，严不严重啊？”
冉遗接过甜点，看到阿姨还拿着另一份，犹豫了一会他还是问道；“这份是牧辞的吗？”
牧辞是这个家最惹不起的人，连牧临江都得看他眼色。
可眼下，只有和牧辞保持好关系，牧临江才不会丢弃他。如果自己的存在碍了牧辞的眼，他敢保证牧临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让他离开。
冉遗问他：
被接回家后，本就话不多的牧辞更加沉默孤僻，经常待在卧室里避免和任何人接触。甚至对牧临江也没什么感情，顶多会开口叫爸。牧临江对这个儿子心有愧疚，就想尽一切办法在各方面满足他。
面前的少年不过十几岁，却显出和年龄极为不符的阴郁。微微皱起的眉让那双黑得纯粹的眸子显得锐利，再衬着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整个人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
糟糕的是，来到这个家已经有两个月了，他根本没办法和牧辞有一次正常的沟通。
阿姨迟疑了一下；“牧辞可能”
不用听他也知道，无非就是想说牧辞不想看见他罢了。
他真的好美，简直是他梦中的阿弗洛狄忒。
上次摔了一跤后，冉遗卧床没去学校。双性人本来身体就弱，比平常人免疫力耐痛力都差一些。他后来做了好几次噩梦，梦里那怪物踩着他心脏的位置用力地碾，那双眼睛像宇宙黑洞一样轻而易举地撕裂吞噬他。
自从被接到这儿，冉遗就试着伪装起自己的真实情绪，他学着察言观色，学着在合适的场景说合适的话。他明白少说话多做事的道理，这些都被牧临江有意无意看在眼里，对这个不怎么亲的儿子也有了些笑脸。
冉遗微微勾起嘴角，那双清亮好看的瞳仁里含着笑：“没事，我是哥哥，当然要试着和弟弟搞好关系啊。”
快入夏了，窗外的天托着卷舒自在的云漫无目的地流浪，膨胀的蝉鸣鼓噪地起伏在空气里。冉遗推开窗，凉风吹在脸上轻轻柔柔的，说不出的舒服。他的迷茫不安也被这种好天气带走了几分。
冉遗仰躺在地板上，喘着气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他。这次，楼上的人终于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那双眼睛直视着他，没有起伏，没有情绪，像是看一团死物。
顿了顿，他开口：“滚远点。”
阿姨点头回应：“我正准备去送。”
阿姨敲了敲门，声音响起：“小冉啊，我来送下午茶。”
这张脸不管看多少遍都觉得好看。总是蒙着一层水雾的琥珀色瞳孔，眼尾缀着一颗小痣。闭起时连缀的鸦羽颤抖，倏而睁开时又像林间鹿一样灵动，单单一眼就摄人心魄。鼻尖挺翘，天生的微笑唇看人时总是不自觉弯起，显得专注又温柔。
他不敢盯得太久，掩饰般垂下痴汉一样的目光，害怕吓到冉遗。光是这样和冉遗并肩走着，就感觉路过的风都是可乐汽水的味道。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突然伸手，还没看清楚他手上拿的是什么，冉遗就猝不及防地后仰，惊恐的呼救憋在嗓子里一时间没法叫出来，他狼狈地，重重地滚下了楼梯。
当初父母离婚时，他五岁，牧辞三岁。母亲讨厌牧临江，连带着牧辞也没放过，只要了冉遗的抚养权。他们分开的时间远比住在一起的时间长，没感情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更别提牧辞生来就寡言孤僻。
冉遗一上楼就碰见从房间出来的牧辞，他站在楼梯口看着牧辞走过来，有些小心翼翼地叫他：“牧辞，这是下午阿姨做的甜品，你要不要尝尝？”
可这些还不够，这个家里，最应该讨好的不是牧临江，而是牧辞。
学校。
少年垂下手，一抹寒光在袖口晃动，倏尔不见。
陆嘉严有点局促似的挠挠头，他是这个班里第一个跟冉遗交朋友的人，冉遗才转过来不久，好多事都是他帮着弄的。没别的，就因为他对冉遗一见钟情。
冉遗心事重重地收拾着书包，抬头看到陆嘉严看他，温柔地弯起嘴角：“没事，休息了一周好多了。”
冉遗走上前几步：“我说你要不要吃……”
冉遗壮起胆子和他对视，少年根本没看他，就站在离他不远处沉默着，像是在等这挡路的活物让开。
冉遗惊醒一身冷汗，他揪紧身下的被单大口喘气，心里一片慌乱绝望。
牧辞生日将近，牧临江很宠溺这个儿子，早早就张罗着要给他认真过一个十五岁生日。和冉雨离婚后，牧辞被父亲带走，牧临江早年忙于生意，把小孩交给保姆带，结果让人贩子拐走。牧临江找遍一切关系到处查线索，幸运的是一年半后有人报案，警察顺藤摸瓜找到了牧辞。被找到的时候，小孩满眼警惕，十分抗拒他人的接近，像一头暴怒发狂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