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看错了，为什么夏寻的眼里会噙着泪。
夏初的雨断断续续下着，空气中都是闷热的气息。
半夜值班的护士被吵醒，门外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夏寻放开了她，转身拧开房门把手，友好地和她道了一句再见。
他去最近的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水滴溅落在文件袋上，映上一小片湿意。
行驶中的汽车在耳边呼呼大吹，一浪接着一浪震到耳膜深处，夏寻闭着眼靠在真皮座椅上，睫毛上的泪滴很快便消散在风里，什么都没留下。
“疯子！你这个疯子！！啊！！”
阮菁的五官都快要扭曲了，看起来就跟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一样，牙齿气得咯咯作响，她指着夏寻的鼻子骂，“你还敢来！你这个…你这个畜生！”
阮菁手背扯动着输液管，胸膛起伏得厉害，夏寻对他笑了笑，走过去帮她掖好被子，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阮识长得漂亮，但却很少笑，这一次，他对着身在阳光下的夏寻露出了笑容，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对方，将眼里的星星全都尘封，慢慢的静止。
阮识是她的软肋，夏寻知道，他也踩得很精准。
阮识寻着声音的方向，目光落在正被路灯照出长长影子的夏寻身上。
“您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吗？”夏寻微微侧过头去，脸上的笑容未减半分，“那可是高清无码的。”
阮菁闻言立刻就要起身去掐夏寻的脖子，输液管因为剧烈的动作而从手背里滑出，蹭到白色床单上全是血迹，她没有碰到夏寻，反而跌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头发散落得像个疯子。
钟沐岩坐在黑暗处的一角点了点头，等到夏寻坐在他身侧之后才开口，“哭了？”
夜里的风不大，夏寻却总觉得阮识下一秒就会被吹走，他太单薄了。
阮菁那一摔把孩子也摔没了，夏寻觉得自己作为半个儿子也应该去好好看看她。
“是妈妈的错，都怪妈妈…”阮菁抚上阮识的头发，指腹摩擦着他的脸，眼神有些呆愣，像
“没有。”夏寻扭过头去，全开的车窗让他轻易就能向下看到阮识的身影，那么落寞的坐在长椅上，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他刮倒。
阮识拎着一小份早餐去了医院看望阮菁，仅仅一天一夜，阮菁便像老了十岁，左手的手指头用纱布全包扎了起来，脖子以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推开门，嗓子艰涩地开口，“妈。”
是意料之中，仿佛所有的事都要有始有终。
阮识在外面坐了一整夜，手里的烟盒已经空了，眼圈下面有淡淡的乌青，脸色憔悴苍白，浑身无力地站起来时还需要借助长椅扶手。
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清晰，夏寻走过两步越上了台阶，站在高一层的楼梯上侧过身去，“阮识。”
阮菁爬着出来，手指抠着房门边，指甲生生的被用力掰断，顺着门框留下骇人的血，她的声音凄厉，回响在这个本就阴森的医院走廊。
夏永昆的人手都被钟沐岩弄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走廊拐角深处的身影，夏寻独自一人乘了电梯上到4楼，去了阮菁所在的病房。
脸色是比被救护车抬走的那天好看多了，不过一看到夏寻她还是跟发了疯一样，夏寻抬手开了门边的灯，光亮顿时照满整个房间。
夏寻像个过客，看着眼前荒唐的喜剧，他蹲下身去，扯住了阮菁的头发让她被迫地仰头看着自己，眼神阴鸷渗着寒意，嘴角却带有浅浅的笑意，“哥哥的味道真的很好，我很喜欢阿姨带的这份礼物，向您表示感谢。”
阮识坐在黑暗笼罩的阴影处，伸手触不到眼前被分割的界线，夏寻站在路灯下，像以往每一次笑着看他，这次却是淡淡的。
黑夜就这样蔓延在无边的天空，垂下的眼眸看不清思绪，夏寻在旁边站了许久才动了脚步，拿过椅子上的书包和不断震动的手机。
“阿姨，好久不见。”
“不要碰阮识！不要碰我儿子！夏寻…！”
阮菁僵硬地转着脖子，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在看到阮识时有那么一刻闪出了光亮，她硬生生从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过来，陪妈妈坐一会儿。”
“好。”
“哥哥，我们分手吧。”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坐在椅子上的人听到。
他不会拒绝夏寻。
母子之间蔓延着久久的沉默，阮识打开食盖，鲜香扑鼻的糯米粥飘散在房里，他用勺子舀着慢慢送进阮菁嘴里，在吃了一半的时候阮菁对他摇了摇头，母亲白嫩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眼眶含着满满的泪。
，将上面的细线慢慢缠绕好。
湿漉漉的地面捧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本该美好的人间五月，不似张扬。
夏寻跨过台阶敲了敲车窗，弯下腰对着后车座的钟沐岩说，“舅舅，先去医院。”
这一刻没有兄弟乱伦，也没有深仇大恨，他们只是和这世界上万千的情侣一样，遭遇了恋爱再分手的过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