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盯著看的感觉,就迎著那方向看去,瞧见前面隔了好几桌,坐了位穿著浅杏色襦裙的女子,目光正好对上,对方也朝周顺笑笑,那女子画眉清浅,面若皓月,眼似水杏,那瞬间周顺觉得自己看到了女神,便探过身去问陈应之。
那当然漂亮,梨园坐部伎,人称琵琶仙的柳潇潇,怎麽你没听过?而且我跟你说呦,刘睿停止和陈应之的争吵,兴冲冲地挥著筷子一脸八卦相,她是那笑面虎的老相好了,据安宁说秦镜是非她不娶的。
陈应之皱皱眉,刘睿你不要挥舞筷子,实在太难看了!
宫廷的雅乐梨园在一百多年前向民间开放,人们能庆典的时候能见到立部伎的表演。至於坐部伎则是专供皇室,普通人鲜少能接触。
而那柳潇潇便是坐部伎里的琵琶伎,偶尔也会在自己的琴坊里演出。
周顺摇摇头,没听过。别说坐部伎了,就连普通的戏曲他也没机会去听,他有空肯定会被叫回家里,要不是帮忙看桃树除草扶个梯子,就是带弟弟妹妹们念书,没有机会接触雅乐戏曲。
不过这麽漂亮,也难怪秦镜非她不娶啊,周顺不由得看多几眼,心生羡慕起来,这才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柳潇潇没有看这边,此时正侧过身和旁边的人说话,周顺觉得那侧颜也美得出尘脱俗。
两京有富家子弟作诗云琵琶仙语菩提曲,杏花十里入梦来说的就是她了啊。相传洛京子弟有人愿以豪宅一座换她一支琵琶曲,可惜,刘睿仍想继续,秦镜正好敬酒敬到了这桌,只能打住话头。
秦镜盘腿坐下来,旁边端著酒盘的小童也跟著坐在他身边,秦镜从那酒盘里取了酒盏,小童给他满上半盏,他再来敬刘睿。
刘总编,多年来谢谢了。
客气客气。刘睿回敬。秦镜这时脸上挂满笑容,刘睿却觉背後Yin风阵阵。出版社上下皆知,秦镜一笑阎王绕道的真理,刘睿背後发凉是发凉,估摸了下可能是要来灌周顺来了。
果不其然,秦镜面带微笑看向周顺,周顺见了,神思万分紧张,不料眼角瞥见从旁边跑过去的小童,就走神了。那正是今天来给他开门的那位,怀里抱著几个大桃子蹦蹦跳跳地笑得可欢快了。
周顺,来敬一下秦作家?刘睿正欲引导周顺先发制人。可是周顺就是个分不清状况的二愣子。
刘总就是那个孩子!抱著桃子的!周顺无视刘睿的暗示,指向小童脱口而出。
刘睿的脸瞬间就黑了,一只手不著痕迹地伸到後面狠狠掐他,周顺吃痛手嗷嗷叫几声,见秦镜面带惊讶地看著自己,脸唰地通红连声道歉。
秦镜顺著周顺所指之处望去,小童已不知何所去,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顽童顽童,我也颇为Cao心。秦镜转过头又换上笑眯眯的表情,示意自家酒童给周顺斟满。
诶?周顺刚想说对不起不会喝酒,这次刘睿有先知地再掐他一下,痛得他只顾咬唇没敢开口。
先敬周编辑一杯,愿以後合作愉快。
秦镜笑得实在太好看了,嘴皮子也相当厉害,又是恭喜转正,又是以後多有叨扰,周顺糊里糊涂地就被灌下好几盏黄汤。刘睿有些看不下去。
秦少爷,别欺负我家编辑嘛。
这时周顺酒气上涌,满脸通红,秦镜仍是笑眯眯地,哪敢哪敢,投缘罢了
刘睿气结想要说些什麽,秦镜却起身去敬下一桌。
周顺醉了,迷迷糊糊地开始犯晕,刘睿无奈,心里在暗骂道秦镜那家夥,又觉得周顺怎麽可以这麽不醒目,如此呆,以後怕是还有得是被整吧!叹口气觉得要不干脆自己来给秦镜当编辑好了。他摇摇头,吩咐陈应之带他找地方休息,周顺已经晕乎乎地趴他腿上躺着了。
我想起来了。沈默多时的陈应之开口,年初年会的时候你还记得吧,全编辑室都给秦镜敬了酒,就这家夥顾著吃自助餐去了。秦镜当时还特地提了一下来著,问编辑室是不是来了新人怎麽没瞧见,当时你给糊弄过去了来着?
年会几百个人呢,去和作家打招呼的少说也有上百人了吧?这种事情谁会记得这麽。。。刘睿自咬舌头,这个秦大作家记忆力卓群,记得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
果然是。。。
笑面虎啊!两个人不约而同感叹。
秦镜的管家派了几个家仆扶周顺进了内堂,进客屋去休息,秦镜本人则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心情看上去甚好。这什麽烂人。陈应之幽幽地说了声,他本人当年也当过秦镜几日编辑,秦镜就只对刘睿说了句此人太无趣,不好相处。便换了其他人。
周顺恢复了些意识的时候,他已在盛开的梨花林里已经走了好久,他身著一身浅色的直裰,在一条漫长没有尽头的路上,漫无目的地朝未知的前方机械地走著,路的前方被漫漫的纯白花海所掩,迎面吹著和煦的春风,日光也暖和得舒服。时不时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琵琶勾弦声,周顺四处张望,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只能顺著长长的路走下去,像走了几个世纪的时间,才终於看见梨花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