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是的。这个国度,双性是极受喜爱的——在床上。双性实在是太过稀少,大多又生得貌美,基本上只有在达官贵人的深深宅邸里才能见到。
白烛滴下泪水,光芒又再次幽幽地明亮起来,照笼了尤里多斯那半边美丽的脸。
施暴的迷途罪人,在修女的引领下,走向忏悔室。那个狭小、漆黑的密室。
仅有三人的密室里。
“怪物。”
美貌成为他的惩罚。孤儿院的教师——一个留着胡子的岣嵝中年男性,对安多诺实施了长达10年的性骚扰。
然后,这个女孩儿就离开了他。
烛光闪烁了一下,在这样的一个无风的密室。
棺木里躺着的,是他挚爱的密友。
安多诺是个很懂事乖巧的孩子,他从来不会向院长讨要或者抱怨什么。
主的受难像,挂在深得像枯血似的红墙布上。下面的小而方的木桌子,铺着玄黑的圣布,点起了两个幽暗的白烛火。
不详的预感与欣慰的快意同时浮现在神父的脑海里,让他嘴角隐隐地抽动。
安多诺从不说,从反抗变为麻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靠在教堂那老旧的石墙上,心同长着青苔的角落一样潮湿、冷沉。
在低沉的念颂声中,在衣料的窸窣声中,他膝行向跪伏在安多诺袍边的莱特。
忏悔仪式在傍晚近夜的五点过半举行,主持仪式的是安多诺神父。
尚青涩的安多诺怀着那样的恐惧与期盼,向初恋袒露了自己身体奇怪的秘密。
男人这才露出惊惧的神情。
“或许你该喜欢男人呢?”
神父阖着眼。他垂下的眼帘,翕动的唇,慈悲的面孔,是主在世间要救赎人的化身。
尤里多斯缓缓地将钉子托举到男人面前。
“仁慈的主,您教一切罪孽都消于生死衡量的称。”
初恋分手后,他绝望地发现“正常人”们是无法接受他的,就连唯一爱他的老院长也教育他要“藏起来”。
那冰冷的、憎恶的眼神,令安多诺的心尖微微一颤。
象征着主受苦难的钉子,钉身锈迹斑斑,而尖头明晃、寒锐。就好像在战场上,死去的士兵手里紧握的刃,干枯着冤魂哭泣的血锈。
主说,每个人都带着罪来到这个世上,这具身体就是他的罪。或许也因为他恨透了所有人,所以主要惩罚他。
男人憔悴而不耐的面容,从那漆黑袍子下露出来。他没有接过这代表着代罪宽恕的圣物。
“你身为一个男人,怎么会长这种……”
现在,这个他倾注了毕生心血的缪斯,就站在他的身旁。
“爱悯一切苦难的主,赦免您迷途的孩子。悲痛一切不幸的主,引导您犯下过错的子民……”
“仁慈的主,您教一切怨恨都变为宽怀滋润的爱。”
醉昏的状态下,向陌生人吐露心事。
他的面前,摆着一张白纸。他要画出一个爱他的人,一个注定会让自己爱上的人。
尤里多斯向男人笑了一下。
尤里多斯负责忏悔前的布置。
慈爱的老院长发现了他身体的秘密,慢慢地教他如何遮掩——将他养到十五岁,老人就去世了。
身为双性,他却决心一辈子皈依教会,禁欲、奉献,很难说不是因为复杂的经历与自卑。
一切就绪。
酒馆里的肮脏男人仰头将啤酒喝尽,把有些踉跄的安多诺扯进怀里:
离群、厌世而抑郁,温柔沉默的性格是转化苦难的无底洞,善行与虔诚是祈求着救赎的路。性在他终于摸索明白后,成为他唯一的发泄方式,但偏偏又是他最痛恨的。
和一种,极其隐秘的、他自己都或许未曾发觉的……
但当那个呱呱哭着的无知婴孩,就要这样溺死在盆里时,他动了恻隐之心——
尤里多斯屈着手臂,将这枚圣物捧在双手合成的掌心里。
“噢!你们双难道不都是天生的婊子吗?我还没有见过你们的那口名器小逼……”
安多诺忘不掉初恋那嫌恶的眼神。
那么,我的孩子,我的挚爱……你在这滔天的愤怒与悲恨的浪尖,从不慈悲的命运之下——会选择做什么呢?
安多诺没有父母。他被遗弃到教会孤儿院,没有在黑市被买卖,或许算是他父母最后的善良。
尤里多斯,他在神父的念颂下,从圣台取下这枚钉子。
“仁慈的主,您教一切苦难都化作通往天国的路。”
他收养了同样没有父母的尤里多斯。本来是没有这个必要的。
念颂在持续。尤里多斯终于停顿。
因此,安多诺童年和少年时期都是那么的内向、腼腆,他恐惧与人交流,整日以沉浸在图书馆一隅里为乐。贫寒的生活、畸形的身体和性的骚扰,这些都使他痛苦。他在里得以逃避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