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但我会害了你。”
静悄悄的，只听到有人在喘息，浓重的甜腥气味刺入鼻腔。
黑暗里的人突然出声，沙哑而疲倦，像是穿越了千年喋血而来；阿廖沙浅浅地呼吸，过重的血腥味弄得他鼻子发酸。
情况在虚无中好转得很快，到了第七天，阿廖沙竟已经恢复为了一个略显虚弱的正常人。
他活动活动，总觉得像是休养生息了一百年，却感觉要比之前还自在。
“卡尔……”
黑暗里卡尔的声着变得有些懊恼，他粗鲁地回答，“现在，你要赶紧离开，还是留在这里？”
“呃……卡尔，你在吗？我很抱歉，傍晚的话我有些词不达意……”
“……脖子？”
“这是哪？”
再醒来时，阿廖沙的脖子上已缠了厚厚的绷带。
空间已是全然密闭了，骤然变浓烈的血腥味似乎有了实体的存在，压得见惯了风浪的阿廖沙想呕吐。
于是阿廖沙又吞咽两下，终于觉得喉咙不再干得像裂谷了，他张张嘴，发出微弱的疑问句。
“静脉破了。”
了多久……我想留下来再陪她，直到她死。”
“怎么……”
失去语言功能的时光很无趣，日子就跟没加调料的海龟汤似的那么平淡，阿廖沙无事可做，干是每天在沉睡和半梦半醒间游离；间或有片刻清醒，看到卡尔立在窗台边拉小提琴。他侧头，在思虑一般地远眺窗外；金光沿着他的轮廓渡上一圈模糊的边，浅色的睫毛却像是被详尽地勾画过了，精细而均匀地反射出一层金属似的光辉。平静低沉的乐曲从弦上缓缓流泄出来。
“况切我们本来就是两种人，对吧？”
“我把你带来的。”
阿廖沙想要抬起胳膊来指指脖子，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肌无力，无论如何也只是动了几下手指。
阿廖沙在主厅里踱步，他沿着自己给自己划定的路线踱了一遍又一遍；他时不时扭头看看卡尔，绷带已经拆掉，他总归是可以自由地动了。卡尔的琴卡在下颌，他仰脸，垂着眼睛照旧在拉小提琴。
“就这样关着灯吧，进来。”
“伤？”
阿廖沙在一片漆黑中眨着眼，无边的黑暗使他对眼前的世界没了底，他软下声音，怯怯地唤了一声。
身后的门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力，仿佛是应了卡尔的话似的邀请式地关上了。刚才有风吹过？有人经过？阿廖沙受惊，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物。
“其实你本不该来的。”卡尔补充说。
片刻后颈侧发出的刺痛让阿廖沙开始清醒。这里不是在“蓝松鸦彼得”号上。
“你的伤没有处理吧？”
倦怠的声音在几次深呼吸后骤然响起。
他垂着手，指尖又去挖挠护栏的竖杆。
“是的，是受伤了——你还在修养，别讲话的好。”
3·
待到深夜，阿廖沙才找到一个维克托巡逻未归的机会去找卡尔。
意料之外的，卡尔似乎早就已经在一旁等候，于是他站起来，马上这么回应了；阿廖沙的视线里蓦地出现了半个苍白的人。
而阿廖沙徒劳地睁大眼睛，想要寻找白色衣服的踪迹，和肤色与衣服相似的卡尔。
他艰难地吞着口水，绷带缠得太紧了，大脑因为缺血有生理上的，也有机械性的而迷迷蒙蒙的，他觉得自己没法思考了。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卡尔不再说话。阿廖沙只能听到自己吵闹的心跳声，和若有若无的坏佩蒂的燃机里灼热机械运作的声音。他忽然很慌张地发觉到了空气里的寂静。
“好了，好了，等你恢复，我们再说。”
阿廖沙轻叹一声，又眨眨发花的眼睛，明白自己说话的权利是被剥夺了。卡尔觉察到阿廖沙的怏怏不乐，俯下身在额头上安慰似的吻上一吻，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阿廖沙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汽船上，漂流在河上，随着水波荡漾。悠扬的弦乐，大河的嗡鸣，坏佩蒂的汽笛——一切的一切都混杂在一起、交错在一起，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一个回荡在耳边的古老的动听印象。阿廖沙在水波上，闭上眼睛，意识再一次消弥。
阿廖沙顺下眼睫，卡尔离开了。
“我……”
“你受伤了吗？”阿廖沙抬脚，似乎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他的手在墙上摸索着，想要把灯打开。
“我留下。”
“我的城堡。”
“怎么会——？”
阿廖沙眨眨眼睛，有尖锐的东西刺进了他的脖颈。
卡尔抿起嘴，眼睛隔着镜片望向一片混沌的远方。
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也没有灯光，只是一片漆黑；也许是进入了睡眠？但阿廖沙知道卡昼伏夜出，以他的习性断不会如此。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