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嘴可以说谎,心却说不了慌的。
年渺抬起眼,朝他的方向望过来,目光涣散,红唇微启,有些迷离和茫然。
大概是被吓住了。
季一粟走过去,也坐下来,将年渺抱到自己腿上,紧紧拥住。
火焰包裹的小小天地明亮无比,却并没有灼热和不安焦躁,反而沉寂而宁静。
年渺乖巧地靠在他怀里,耳朵听着他真正的心脏在跳跃,片刻后才轻声开口: “这是你真正的心跳么?”
季一粟“嗯”一声,低头可以嗅间他身上的香。
年渺笑了起来: “好快啊,比我想的还要快。”
季一粟没说话,只抱着他,又怕力度太大把他弄疼,微微放松了一点。
“这里是不是马上就要破碎了。”年渺慢慢问, “而且,那面红色的镜子也碎了,我们是能出去了么?”
“能了。”季一粟温和回答, “等这里彻底坍塌,就能出去了。”
“那要是我们也留在这里,跟着一起毁灭怎么办?”年渺道,虽然说着不好的话,却依旧平静, “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同归于尽了?”
“不会的。”季一粟道, “一定能出去。”他伸手摸了摸年渺的脸, “不会有事的。”
年渺微微仰起头,脸颊异常红润,不知道是不是被火光照耀的。
季一粟专注地望着他,和他目光交汇,看见他眼睛里跃动的火光,是那样明亮。
他最喜欢看年渺的眼睛,是世上最漂亮灵动的眼睛,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只是年渺的眼睛依旧有些迷茫,大概还没有缓过来。
“有事也没关系。”年渺安心道,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就算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不能与你同生,共死也是好的。”
“说什么傻话。”季一粟慢慢摸向他的脸,声音却没有半点训斥的意思。
年渺只抿起嘴巴笑了一下。
俩人对望着,谁也没有说话。
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他们也没有分神去探查,好像毁灭也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师兄。”年渺突然喊他。
季一粟漫不经心地“嗯”一声,摩挲着他脸的手,却停了下来。
“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年渺缓缓道,声音轻而柔和,仿佛只是在通知对方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好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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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土:没关系,不用管我的死活
吻
季一粟生平从来没有如此恐慌过。
巨大的Yin影将他笼罩,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连大脑也失去了思考,这几个字每个都很简单,组合在一起的意思清晰明了,他却迟迟无法分辨其中的含义。
半晌,他把这些字翻来覆去,咀嚼咬碎,也没有弄懂是什么意思,他费劲地张开嘴,想要询问年渺到底什么意思,可是舌头哆嗦得直打颤,根本不受控制,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却只是一个简单的,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
年渺不明所以,眨了眨迷惑的眼睛,问了一声: “师兄?你说什么?”
仿佛魂魄和rou。,体完全分离,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恍惚如魂游天外,片刻后,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在一字一顿地问: “什么叫,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就是看不见了。”年渺慢慢回答, “我看不到你,只能看到黑。”他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摸索着,摸到了季一粟的肩膀,便顺着肩膀一点点往上,试图摸对方的脸, “你把周围都变黑了么?”
“没有,是红的。”好半天,季一粟才找回了自己,迟缓而麻木地回答,手放在年渺的脸颊上,却根本不敢触碰到对方的眼角, “只能看到黑的?看不见了?”
他像一个刚开始学说话的幼童,只知道重复别人的话,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年渺大概也觉得他的反应太像个迟钝的婴孩,于是笑了笑,手继续在他脸上摸索着,从下颌渐渐摸到眼睛,就停了下来,一点点描绘他眼睛的轮廓。
季一粟没有动,大脑开始慢吞吞地运转,总算能够思考,仿佛看见了无比可怖的真相,他的声音里带着迟疑,恐慌,以及不敢相信: “是刚才,刚才的镜子,进入到眼睛了?”
年渺轻轻“嗯”一声: “好像是有一片。”他眨眨眼,回忆着刚才的情景, “不过是刺进眉心的,只是疼了一下,凉了一下,我还以为没事呢。”
他的语调很轻松,甚至带了点笑意,仿佛只是在和季一粟分享着一天之中发生的有趣事情。
这个事实如同千万道天雷在季一粟的脑海中轰炸咆哮,将他的理智与情感炸了个粉碎。
他以为自己挡下了,他以为万无一失,他以为没有人能伤害到年渺,可没想到,仍然有一块细小的碎片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年渺的眉心,造成了无法想象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