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哥哥吗？”
贺明汀不语，又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发顶。触感很柔软。
“那也只是你命不好。”
贺明汀保持着微微屈身向前的姿势，缄默良久。
贺明渚用力点点头，双目炯炯有神：“哥哥很好看。”
贺明汀在电脑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回头恰不偏不倚地捕捉到贺明渚直勾勾的目光。四目相对，小孩心虚地低下头，开始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
“我有一个同学的哥哥也在六中上学，说你的照片还贴在优秀校友墙上……我偷溜进去看过，回来搜你的大学的网站，一打开就有了——”贺明渚的声音越说越小，一双眼睛直瞅着鞋面，妄图用意念将其灼透，“你的号码。”
“……”
所幸临近打烊时间，贺明汀边歪头夹着手机边一刻不停地清理作台：“你好？”
如果不会……
“哥哥，是我。”稚嫩的嗓音半是惊喜半是胆怯，“我，我能跟你聊聊吗？”
次日，二人成功忽悠过六中看门的保安，直达文化长廊的优秀校友墙前。
月明星稀，他还在兼职的咖啡厅值夜班，只消一眼便无情拒接了。对方显然贼心不死，接连复拨，铃声响个不停。
如果会，他便无事一身轻，然后与这个家彻底断联。
他不是好善乐施的侠士，兼职全勤的半数工酬仅足单程的机票。
中途有保洁人员推门进来，贺明汀摆手示意自己稍后离开，接着窸窸窣窣的一阵，门被再次合紧。短暂流入的喧哗和光线即归作一片死寂。
而贺明汀只听着，时而抿一口热茶，最后平静道：“我做不到。”
贺明汀很快将这段意外的小插曲抛诸脑后，直至某天他带头组织的科研小组参加的大赛甫一落幕，手上还捧着奖状，头脑被激奋的情绪攻陷，未经任何思考便又接通了来自故城的电话。
半个月前，贺明汀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贺明汀正欲挂断的动作一顿，脸色骤沉：“贺明渚？”
“听着，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个需要省吃俭用的穷学生。”贺明汀绷紧了五官以防流露多余的情绪，但颤动的睫毛还是传递出他内心的挣扎。
“可是，我——”
“但要我说，我对你的事情半个字都不感兴趣呢？”
他与原生家庭早在七年前就裂变出一道不可逾越的分水岭，今时过境迁，胞弟再何其无辜，过去的手足之情再动人也无法填补其中的鸿沟。
贺明渚“嗷”地一声捂住隐隐作痛的鼻子，眼泪汪汪地问：“为什么？”
老民警连声叹惋，哎呀，这孩子可怜，继母精神状态不稳定，生父形同虚设，急需一个真正负责任的亲信改善现状。
“是。”
抵达芸城的第三日，贺咏一终于回应了通信的“狂轰滥炸”。
贺明汀拉黑了这串电话号码，继续清扫工作，仿佛刚才那转瞬即逝的异样情绪只是吉光片羽。
“认真的？”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可能是哥哥留在芸
“我算是仁至义尽了。为此额外支出的金钱和时间……我计较不来。至于你爸妈怎么决定，会不会作出改变，都不是我的责任。”
更何况他仅有的那点儿怜悯，比起亲爹提供的锦衣玉食简直不足挂齿。
贺明汀长舒一气，收敛起那副玩世不恭的伪装。
然而手掌往脸上一盖，连做好几个深呼吸，终是难敌笑意扯歪了唇角。
他看着看着不由发笑，伸手触了触泛黄的照片：“真傻。”
仅仅一墙之隔，他却似置身另一个世界。
“不行。”贺明汀果断回绝，严肃道，“抱歉，我现在很忙，下次有机会再联系吧。”
“你押错了人，小朋友。”
贺明汀听罢沉思片刻，向他确认道：“就这么多？”
贺明汀闻言失笑，弹了下他的鼻梁：“别说男人长得好看。”
贺明渚怯生生地点点头。
贺明渚却如是评价。
十四岁的贺明汀身穿黑白相间的校服，面向镜头时带着几分青涩和懵懂。放大的学生照下附高考分数和录取的学校，以及一串显然并非出自当事人之口的“格言”。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相对无言，贺明汀撂下抹布站直了身，甚至重新拿起手机：“喂？请问是哪位？”
“很帅。”
孤零零地消失在沉重的墨色中。
“哥哥准备去见爸爸了吗？”
会馆内熙来攘往，贺明汀躲在后台的角落，听见了那个久违的名字：“贺咏一是您的父亲吗？”
他盯着贺明渚乌亮的大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通话戛然而止，只剩一阵长长的嘟嘟声。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贺咏一什么德行咱俩是最有体会的……”贺明汀摸了摸鼻子，好一副情真意切的惋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