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峻川多冤啊,咱们天天偷偷骂他。”蔺雨落说:“好在顾峻川不跟咱们计较。”
“顾峻川有时候也计较,分事分人。比如他跟我们不计较,跟有些人是斤斤计较。”
蔺雨落频频点头,双手抱拳:“感谢顾峻川不杀之恩。”
傍晚终于到了终点。
她们住的民宿在村子里,土路上有野狗野猫,还有来觅食的麻雀。蔺雨落拿着民宿老板给她的饭盆蹲那喂狗,高沛文和李斯琳在摄影师的指导下用竹筐扣麻雀。村子里好多人去县城过冬,里里外外不过三两户有炊烟。残阳带血挂在天边,这下蔺雨落又不觉得那句“攥出血来”吓人了,这分明是好看。
手机被冻得电量很快要没,她哆哆嗦嗦拍了张夕阳照片发给宁风,跟他说:我到了,别担心。然后手机关机了,与世隔绝了。
高沛文套到一只麻雀,那雀子吓得战战兢兢,在她手上扑腾。本来就是为了体验,她摸了摸雀子的头:“逗你玩呢,吃点东西就走吧!”那雀子受过惊吓,再也不肯相信那是免费的晚餐,眨眼就飞走了。
她们仰头看着它飞走,脚下不由自主跟了几步,一直跟到村头。眼前道雪一望无际,雪原上有一棵年老的枯树,再远处就是层叠的林。
蔺雨落蹲在雪地上写字,学别人写心上的名字拍给对方看,但她手机关机了,又不好意思叫别人帮忙拍,于是写完了抹去了。
顾峻川在上飞机前给高沛文打电话问她到没到,蔺雨落并不知情,她擦掉那个名字,像小鸭子一样在雪地上踩脚印,招呼高沛文:“高沛文,你来啊!”
顾峻川的声音停顿一秒,问道:“蔺雨落?她不是去看海?”
高沛文小声说:“落落跟海没有缘,她高速堵车错过了航班,改签后到机场又赶上昨天下午那莫名其妙的大风航班取消,索性就不去了。所以我邀请她一起来了。”
“嗯。”
“刚刚说到哪?”
“说我马上起飞,晚上的高管会我不参与了,你主持吧。”
“好啊。旅途顺利。”
“谢谢。”
顾峻川挂断电话思考很久,还是决定给蔺雨落发一条消息:“破海不看就不看了,冬天就是要看雪。”
飞机起飞后飞行平稳,顾峻川在上面睡了一觉。睡梦中忽感剧烈颠簸,他的心脏顶到嗓子眼又落下,身边有人尖叫。机长广播提醒大家在位置上坐好,而行李架的门被冲开。那种感觉不像在跳伞,自信伞包会变成蘑菇,而人会安全着陆,那不一样。此刻濒死的感觉扼住了人的喉咙。
顾峻川是去云南参加蔺书雪的生日宴,他可能要死于见母亲的途中。
周围一片混乱,顾峻川紧紧靠着座椅,指尖冰冷。没有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只是一瞬间觉得这辈子想做的事情还很多,自己不该丧到今天就死。
机舱里经历近十分钟的混乱,飞机在空中被风抛来荡去,他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想的是:我死了会有人想念我吗?
哦对,那个编剧前女友写过一次,我死于飞机失事。Cao,真被她言中了,我真这么死的。
顾峻川开始了自嘲。有了自嘲Jing神,心脏就开始归位,他闭上眼睛等传说中死亡的“那道强光”,眼前却依稀一个模糊人影。强光没来,人影消失。
他命大,飞机平安落地,机舱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顾峻川坐在那看着这一切,手心里满是汗水。飞机停稳,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站起来,想尽早离开这个差点把性命带走的机舱,而顾峻川低头开机。
进来的第一个电话是高沛文。
他接起,声音有点沙哑:“怎么了?”
那头安静了几秒,传来蔺雨落的声音:“高沛文拨打后就去卫生间了,她以为你还关机。”
“嗯。”顾峻川的眼睛一瞬间就shi了,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似的,深呼吸一口气后才问:“什么事?”
“她说待会儿给你打回去。”蔺雨落手按在挂断键上,但顾峻川的情绪和声音听起来实在是不对,想了想问他:“你没事吧?”
顾峻川抹了一把眼睛,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恢复如常,但新的泪水覆满眼眶:“我没事。”
“没事就好。”蔺雨落说:“谢谢你没有责备高沛文带我来坝上。谢谢。”
“不客气。你自己付旅行的费用就行。”
“好的。”
“比起大海来,坝上的雪怎么样?”顾峻川问她。
“可能是我见过的风景太少了,这里让我觉得震撼。”
“所以没看到海遗憾吗?”
“不遗憾。”
“嗯。”顾峻川嗯了声,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他说:“蔺雨落,你早晚都能看到晴天的海。除非你今天就死。人生么,就这样,死亡和顿悟,不一定哪个先来。”
蔺雨落觉得顾峻川有点奇怪,她想问他几句他究竟怎么了,但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顾峻川不太对劲。”她对高沛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