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打趣道:“嫂嫂莫不是还在做梦,这都天亮了,嫂嫂还看不清我们在哪里么?”
帘子没拉开,小姑娘还真的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伸手就要往外按去,男人又担心她一个落空掉下马车了,忙拉过她的手腕子,“罢了罢了,嫂嫂醒着呢。”
“马上就要到春海了,今夜我们不赶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一晚。”
季陇靠着春海,公冶家的势力又遍布天下,自然在季陇有自己的地方。公冶衡搀着闽钰儿,下了马车,迎面是一处高耸的宅子,夜色太黑,看不清全貌,只觉得宅子装扮的很是华贵,男人道:“这是我的宅子,先在这里歇几日,反正时间不打紧。”
闽钰儿点头,道:“好。”
男人又说,“这边寒冷尤甚,四处结冰,嫂嫂注意点脚下。”
“好的。”
还没进去,宅子外的大红灯笼便倏的亮了起来,照亮了阶前的路。公冶衡一滞,果然,立即就有一道身影从门里缓缓踏了出来:“昨夜里姑父就说,夫君再过一两日就该到了,没想到夫君回来的这么快。”
一个青衣绸衫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头上盘着缡罗髻,簪了两朵鎏金珠花,两手端端放在身前,对着公冶衡和闽钰儿微微笑,弓腰一道行了礼。
闽钰儿没听错的话,这女人叫公冶衡,叫的是“夫君”。
她转头,小声询问:“小叔子,你什么时候成的亲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男人拧着眉头,一时没说话。他看了眼那女人,手下却任是搀着闽钰儿的手臂,转了视线,要进府。
“不知这位是?”公冶衡路过女人身边时,那女人忽然出声询问。
闽钰儿还没答话,公冶衡抓住她的手就一紧。男人侧身朝她,秉了个浅淡的笑:“你先进去,有人带你回房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人,我晚上再过来。”
这下倒是不叫她嫂嫂了。
闽钰儿看了眼那女人,只觉得不好对付,忙点头道:“好。”
公冶家财大气粗,闽钰儿被领着左拐右拐,才绕出来,到了自己的屋子。领她进来的是个沉默寡言的妇人,安置好了闽钰儿,就要不声不响地出去。
“哎等等。”
闽钰儿叫住了她,“方才在府前等候的人,是二公子的夫人么?”
那妇人答是。
公冶衡竟是真的成亲了,她又问:“这夫人是何时迎进来的?”
“三四个月了。”
三四个月前么,那时候,闽钰儿应该还在北豫。那段日子因为闾丘璟的事,闽钰儿整日闷闷的,也没特意打听过,没想到,公冶衡竟是低调地成了亲了。
这么长时间了,公冶衡一点也没提起过这事?
闽钰儿又问了问那女人的身份,妇人说是春海高氏的嫡女。这高氏听起来有点熟,闽钰儿似是在哪里听见过,想了一晌,又不好一直拖着那妇人,只好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夜里闽钰儿一个人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公冶衡就敲了敲屋子:“嫂嫂睡了么?”
“还没。”
原是想去开门的,又想着现在要避嫌了,小姑娘只得乖乖坐下,“有什么事么?”
公冶衡半晌不做声。
“可是,齐国那边有什么事情了?”
外面风打窗子,敲得噼里啪啦响,窗间的绸布映出屋子里昏黄的灯火,还有闽钰儿披落半肩青丝的身影。公冶衡抬眼瞧去,忽而轻声道:“外面冷,你开门罢,我进来说。”
闽钰儿只得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褶裙,走过来为男人开了门,她抬头,还未说什么,男人便抢她一步进了屋子。
“这屋子冷吗?需不需要再加点炭火?”
“够暖和了。”闽钰儿没过来,站在门口看着他。
公冶衡坐下,背对着闽钰儿,映出一个消瘦的背影。公冶善当年尚在的时候,没有人能想到,这个一贯不出彩,向来被公冶善的风头盖住锋芒的少年,骨子里也是坚韧的。
公冶善死,族类其他人对主位虎视眈眈,个个都是老jian巨猾的能手,可公冶衡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将一众人治的服服帖帖。
说他没有心计手段,是断然不可能的。
男人有些变调的声音传来,“嫂嫂不愿过来了?”
不知为何,这话听起来让人莫名慎得慌。
她道:“过来,就过来。”
慢吞吞地挪步子,就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闽钰儿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公冶衡摇了头说:“嫂嫂要记着,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害你,唯独我不会。”
“我不清楚,别人能为嫂嫂甘愿做到如何的程度,但要是我,我就是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了嫂嫂的。”
小姑娘没动了。今夜公冶衡有些不寻常。从见到他夫人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不对劲了。
“为何?”她问。
“因为。”男人对着烛火,眼神漾漾,继而挑唇一笑,“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