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绳结缓缓系紧,她低声轻笑,却未应答,话锋转道:“你要办义学?九省未曾走完,长留在此,朝中恐怕不好交代。倘若哪日圣旨来寻,我在旁边,你该如何回话?”
“他不会知道。”张湍垂首应声,“在你想要他知道之前。”
“如此最好。”指腹抹过唇角,起身与他擦肩,兀自向楼下去了。
她也在逃。
曾经予她无限欢愉的乐事,如今她竟惧于面对。心中所欲,脑海所思,她难明了。是碍于怨恨,或是碍于情思,亦难明了。与其细细分辨,不妨早早躲开。
他是赵令彻亲命的首辅。
是亲自带兵逼入禁宫的逆贼。
她不该节外生枝。
“娘子,官府来人了。”撷春气喘吁吁,拦在她身前道:“官府听说娘子救了那些被掳的女子,说是要给娘子嘉奖。可我看来者不善,娘子快先躲躲吧。”
“来了几人?”
“少说有十多个,那阵仗,仿佛要来拿人的!”
她稍感困惑,现今还在年节,照理官府只有数人值守。除非——有谁走漏了风声。
作者有话说:
没错,小张大人从做春|梦开始就在逐步沦陷,早就被撩动了,表面疯狂克制,内心越来越藏不住,其他所有都是借口。
张湍是,因欲生情。
阿喜是,因情避欲。
?
“撷春姑娘,烦劳将此事告知舒先生,让他出面化解。我往库房避避风头。”
送走撷春后未作停留,赵令僖自院中正做活的孩童口中得知庄白二人所在,转向库房稍停片刻后,兀自去寻两人。不久,庄宝兴套辆马车,在后门接上赵令僖与白双槐后,于街巷几经迂回后出城。
再抵山寨已至深夜,寨门仅余两盏灯在晚风中摇晃。庄宝兴拍响大门,稍作等候才有人声:“谁啊?大半夜的。”
“喜娘子有事来寻。”
门骤然拉开,应门人是齐七,瘸着腿快步迎上前问:“喜姑娘,不是说五日后再来?怎么这会儿就来了。”
“进去说。”
在齐七带领下,几人经过血色未褪的厅院,跨过破碎的堂屋屋门。沿途及屋内皆未见其余人,昨日分外热闹的山寨,今日已如荒凉废墟。
“寨子里兄弟们散得七七八八,还有六七人,在后院屋里睡了。”齐七倒了杯冷水解释道,“今晚是我值夜,所以才醒着。”
赵令僖接过水杯,含笑望着齐七:“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窝在山头做山贼岂非埋没了?如今我有条明路,你可愿听上一听?”早在初见时,她就看出齐七足够聪明,虽嘴上强硬,却是老实听她将话说完,否则她断不能如此轻易地杀死晏别枝。
齐七犹豫片刻后问:“在听这条明路前,喜姑娘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想知道我的身份?”
“是。姑娘虽然穿得是寻常百姓家的布衣,但是周身贵气逼?????人,不会是普通百姓。”齐七忧心道,“姑娘愿意指点,齐老七我肯定是感恩戴德,可也要知道将来是跟着谁走这条明路。”
她笑问:“看起来,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听说五城兵马司有位女指挥使,曾经四处率兵剿匪。”齐七掂量着说,“这两年却突然没了音信,有说是嫁人了,也有说是犯了事被革职了。姑娘是不是姓崔?”
“崔兰央曾经倚靠靖肃公主,得到指挥使的职位,后却背叛靖肃公主。如今新皇登基,自然不会再重用她。”她喝下杯中冷水,“——我不姓崔。”
齐七疑惑许久,反复思索,恍然大悟后扑跪在地:“草民有眼不识泰山。”
“那你该知道,如今的我该在何处?”
“在,在……”
冷汗骤然浸透后背,靖肃公主被贬为庶人、挫骨扬灰的圣旨,早已传遍九省。齐七心中暗自后悔,悔不该多嘴去问。靖肃公主此刻该是个死人,是坟堆里的一把灰,眼前活生生的这位,叫他半猜半问得出了真实身份,指不定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还想听吗?”她倾身上前,轻声笑问。
“请公主给草民指条明路。”齐七更是猜到,这位公主心狠手辣,能亲手杀死晏别枝,对于往日失利,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条明路,恐怕也是死路一条。但无论如何,都是一死,与其今日死在他们刀下,不如多活些时日,或许来日还能有转机。
她起身将齐七扶起:“你是聪明人,不必我再多说,你也该明白,来日的路不会好走。如果你不愿意,我不杀你,只是你这条舌头我得留下,望你能够谅解。”
齐七回答:“草民愿意追随公主!”
“我已不是公主。”她侧身相请,示意齐七落座,见他战战兢兢坐下后又道:“晏别枝收拢了几个山头?约有多少人?晏别枝的死讯可传去了?”
齐七估算着回答:“附近五座山头的寨子都听他的。这座山的人最多,但已经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