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深夜,谢紫殷前往刘相府中拜访,两人相谈,直至天蒙蒙亮起,谢紫殷方告辞离去。
刘冠蕴端坐屋中,凝望蜡泪荧光,长叹一声。
含元殿上,又是一日朝议。
朝臣分列两方,好似一如往常。然则叶征高坐龙椅之上,将将朝议开头,刘冠蕴便先行出列,执着笏板,道:“陛下——”
众人目光所触,只见这素有贤名的当朝丞相,竟伏地叩首,跪了下来。
叶征惊诧不已:“刘相这是何意?何至于行此大礼。”
刘冠蕴想起昨夜与谢紫殷言谈之事,心中感慨,却是道:“臣年事已高,恳请陛下准许臣辞官归隐。”
“什么?!”发出声音的不是神色一瞬错愕的帝王,而是站在身后的诸位大臣。
叶征道:“刘相大人何出此言,新朝初立,正是需要刘相的时候……”
然则话音此处,叶征视线移转,不经意间落在了谢紫殷的脸上。
这多年故友,心思莫测,迎上叶征的目光,竟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于是叶征忽而明了,这即是谢紫殷的要求。
朝堂之事岂能如此儿戏!可叶征却更明白,谢紫殷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
他到底与先帝不同。
言说过要相信,于是便真的相信。哪怕这桩事情在叶征想来,也是太过任性。
叶征一声叹息。
刘冠蕴依旧跪在地上,脊背挺直:“还请陛下准许臣辞官归隐。”
“……江山社稷岂能没有刘相辅佐。”叶征道。
“陛下,我朝人才济济,良才贤臣之盛,远胜当初。臣实在年事已高,不敢妄居高位……还请陛下看在臣多年为官的份上,恩准臣辞官归隐。”
三辞两留,这便是第三辞了。
叶征知晓此事无可转圜,唯有颔首道:“……传朕旨意罢。”
一夕天明,又一夕黑夜。
霍皖衣才见缓和的局势再次举步维艰。
自此朝堂上只剩下谢紫殷一个丞相,他所做所说,便是百官所向。只要叶征不插手此事,那也就是谢紫衣说如何是如何。
事态一时变得紧张。
刘冠蕴卸任归家时,梁尺涧正接下帝王的旨意。
他升任三品,可入朝议。但他这堪比白日飞升的进境,却是以刘冠蕴辞官换来的。
梁尺涧自然明白他还不到升任三品大官的时候。
现下升任,只能是帝王的权衡之术。
然而刘冠蕴究竟为何会辞官归隐?
梁尺涧匆匆赶回相府,面见刘冠蕴时,他俯首叩地,竟行了个许久不曾行过的大礼。
“表叔公……”他问,“您为何要辞官?”
然则千言万语,刘冠蕴一句也道不出口。
他等了许久,没能等来刘冠蕴为他解惑,唯独等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尺涧,”刘冠蕴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有一双手托起他,低声道,“这朝局也好,天下大势也罢,无论如何,刘氏将来倚靠的人都不是我,而是你。现在或许对你来说为时尚早,可对刘氏、梁氏而言,却是最好的时候。”
“还望你步入朝堂后,能与霍皖衣守望相助。切记、切记。”
落下的棋子脆响。
高瑜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古怪,墨先生,你且传令下去,叫他们在朝堂上一定要保住霍皖衣,莫要让他因此真的失了势。”
墨先生捻着棋子,沉yin道:“王爷,我认为此事并不简单。若霍大人真的会因此失势,那新帝早就发作于他,怎会将他留到现在?”
“……那依墨先生所见,会是因为什么?”
“既然刁难他的人是谢紫殷,而非旁人,兴许王爷不用太过担忧。只是这二者相争,怎会牵连到刘冠蕴呢……”墨先生蹙起眉头,“这桩事还需细细思索。”
之后数日,霍皖衣抓准时机,参倒了两位官员。
原本见风使舵、落井下石正自畅快的官员们悚然一惊,皆是错愕不已。
高瑜得知此事,心情大悦。见这朝堂一时间偃旗息鼓,更是直呼痛快,与霍皖衣的联系愈发紧密。
一入初冬,盛京便飘飘洒洒开始下雪。
这雪势虽不浩大,天气却还是因此愈发寒冷。
方断游几人已赶至盛京。
他们日夜兼程,不曾停步,终于赶到这种时候回来,追杀他们的人更不敢妄动。而这段时日,他们也在路途上结识了那个从西平州逃出的刀客。
两相交谈,原来他们都是在被高瑜的人马追杀。
——只因他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隐秘。
高瑜在牧州有着十万私兵。若高瑜愿意,他即可起兵造反,从牧州开始行军,若真如此,便是民不聊生,重回乱世。
十万人,或许比之几十、上百万,算不得多。
可高瑜身为一个挂着名号,毫无实权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