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仍放着中午随手挑选的下饭综艺,并没有人把注意力落在它身上。你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厨房里传来的声响不受控制地往你的耳朵里钻。你的大脑下意识分析着这些闯入者,菜叶上的水落入油锅的爆裂声,高压锅奋力地泄着气;机械音生硬地念着文字,而妈妈大概并没有在认真听她的有声书,因为灶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发出滚水的咕噜声,但她却一派轻松地哼着歌。
她一个人在厨房都能忙出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厨房里的声音渐次歇了下来,终章是铁铲刮锅底的声音。你妈妈在厨房叫你,你嗯了一声,她并没有听见,于是探出头喊你大名:“齐苓!”
“欸!”你把手机揣进兜里,一边起身一边扬声应到。
“你装点菜一会给沛沛送过去。”齐锦女士又恢复了温声细语的模样,仿佛刚才将你名字喊出气吞山河架般架势的并不是她本人。
抽油烟机还在兢兢业业地吸走厨房仅剩的人间烟火,齐锦正在擦台面溅上的油星。你在妈妈身边蹲下,在柜子里翻找保温桶,顺嘴问到:“我跟他一起吃吗?”
“嗯,”齐锦把备菜用过的餐具拾掇进洗手池,流水把她的声音冲得模糊许多,“妈妈今晚去姥姥那里,你自己在家记得关好门窗,早点睡觉。”
“你做好了饭你自己不吃?”你愣了一瞬。
“我去姥姥那里吃。”齐锦把碗晾在碗架上,又开始刷锅。
那还不是要你去做。你心想。
你支吾了一声,把保温桶提了出来,这保温桶是多层加大的,放在桌上像一座塔。齐锦的手艺很好,唯一的毛病就是经常做菜刹不住车,餐桌上放了六菜一汤,看分量两个人四顿也吃不完。
“妈妈,你喂猪呢?”饶是你见多不怪,也忍不住多嘴贫一句。
齐锦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横了你一眼,说:“沛沛这么多天肯定没好好吃饭,给他稍微补一补。”
“他才是你亲生的吧?还稍微呢,这当断头饭规格怕是都有点高了。”你砸了咂嘴。
“会不会说话!”齐锦抬手掴了你后脑勺一巴掌。
你瘪了瘪嘴,提着死沉的保温桶,趿拉着拖鞋晃到了门口;你慢吞吞地换了鞋,趴在门边上小幅度冲齐锦挥手,面露做作的不舍,说:“那我走了哦,拜拜。”
“快滚快滚。”齐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你关上门,楼道里的灯应声响起,闪烁着照亮你身前的几步路。电梯井里发出金属的摩擦声,你路过它,站到了对门门前的地毯上。你抬手象征性地敲了敲,便用指纹打开了门锁。
下午六点多,太阳还苟延残喘地挂在地平线上,天边虽然只剩下一抹残辉,但绝对算不上昏暗。育沛家里却几乎见不到一点光亮。厚重的窗帘把原本南北通透的大落地窗遮得严丝合缝,屋子里暮气沉沉的,好像在这里放把火也不会烧起来。
越往里,光就越微弱,空气也仿佛变得更稀薄。你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适应着黑暗继续往里走。这套房的最深处,有一扇紧闭的门,门后不是什么城堡里绝对不可以打开的小屋,只是育沛的卧室。
你在敲门后客套地等了几秒,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你直接推开了门。
屋子门口铺了一块小小的异形地毯,上面的图案是一只圆滚滚的猫咪,你们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它一开始放在大门口,后来被他的母亲挪到了阳台。这是育沛买的东西里阿姨为数不多没有扔掉的之一,因为她自己也很喜欢,只是她没有表露出来。
你往里踏了一步,看见了屋子的全貌。他的房间比你上次来时乱了很多,衣服扔得满地都是,他一向整洁的床上堆满了枕头和薄毯,有一只毛绒兔子神气地坐在被子顶端,那是你前几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育沛的房间其实远算不上脏,你的手掠过他的床头柜,上面几乎没有灰尘。虽然满地都是衣服,但并没有垃圾,只他脚边的桶里有几个揉皱的纸团。你知道,也能理解,他最近几乎提不起Jing神做任何事;但他哪怕跌到谷底也不会抛弃那些良好的卫生习惯。
育沛听见声音,微微转过头。他定了定神才看清楚你脸,虽然在转头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来人是你。
他带着耳机,抱着腿坐在凳子上,你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他的电脑屏幕,上面放着最近正播出的深夜剧的回放。
他冲你弯着眼睛笑了笑,那个笑容很浅,但不勉强,只是有点疲惫。
你冲他点了点头。
你今天来主要的目的是来和他吃饭,但是你现在并不饿。次要目的是你有事情要和他聊一聊,但是不急于一时。
你长出了口气,看了看他又转过去的背影,帮他收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以往大多是他帮你做这种事,但是角色对调你也能得心应手。你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丢进洗衣机清洗,又把阳台上已经晾干的衣服收了进来。你坐在他的床上,一边帮他叠着衣服,一边时不时分心看一眼他的电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