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穗之愣住了。
她的嘴唇张了张,稀薄的空气顺着气流钻了进来,她停了半刻,又无声地合上了。
眼皮微垂着,她呆呆地上下摩挲着手臂,有些冷。
她听到黎曜因说:我会带你出去。
黎穗之眼睫颤动,抬眸望向他,飘忽不定的视线在他眼中来回逡巡。
黎曜因抬手握了握她的肩头:一会儿我走以后,什么都别再说,等我回来。
黎穗之沉yin着,点了点头。
从审讯室出来,老陈还守在门口,见到黎曜因的身影,瞬间低了头:黎长官。
黎曜因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停止对黎穗之的审讯,我和姚处长回来之前,不做任何处置。
是,黎长官。
黎曜因的沉沉目光压迫着他,老陈脸上生了些虚汗,又听到黎曜因冷声道:你要是敢再动她一下,明天我会让你从七十六号彻底消失。
礼查饭店的地理位置很不错,黄浦江与苏州河的交汇处,紧邻着外白渡桥,西侧隔了一栋百老汇大楼,外滩群落一览无余。
临窗而坐,既可远眺黄浦江上的越洋轮渡,也可近观苏州河上往来如梭的大小船只。
外滩江面此刻映照着落日余晖,夕阳在一面缓缓下沉,橙黄色的光线便四处散落。
柔和的光波横亘一色温煦的天空,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
姚湘晚的目光从远处雾色中汽笛长鸣的轮船中收回来,含着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
前菜撤了下去,七分熟的雪花牛排端了上来,冒着滋滋的热气,些许油星还在牛排rou的表面做最后苟延残喘般的跳动,张牙舞爪地蹦跳。
虽有唬人之势,却早已后劲不足。
黎曜因的表情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松弛柔和:是么?
姚湘晚微微歪着头,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语气故作嗔怪:怎么不是?你平日不是最爱看外滩的景色么?现下倒是没这个心思了。
黎曜因咽下了一小块牛rou,缓缓把叉刀放到了白色餐布上,眸色微沉:穗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置?
姚湘晚正慢条斯理地切着手中的牛排,听到他如此问,弯起唇:自然是看顾大队长那边了,若那边招了,她自然也跑不了。若真是一场误会,那我自会放人。
黎曜因的心一紧:姚处长倒是公事公办。
姚湘晚扬了扬下巴:进了七十六号的人,上到政府要员,下到贩夫走卒,还是要看犯了什么罪。要是犯了罪不容诛的大错,就是汪主席的亲信,也得认罪伏法,你说是不是,黎长官?
黎曜因深吸一口气,眸中衔了一丝凌厉意味:倒是我的想法粗浅了。
说什么呢?姚湘晚的声线里添了一丝甜腻,穗之是你妹妹,你自然担心她,这是人之常情。我也一样,心里愿意相信她不是共谍。
只是姚湘晚略略停顿,揣度着他的心思,试探地开口,还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
黎曜因心中冷哼一声,声色故作淡然:这是自然,想必顾队长那边应该很快有结果。
姚湘晚嫣然一笑:快吃吧,牛排都要凉了。
再度返回特工总部,已是暮色沉沉的傍晚七点钟。
审讯室相连的走廊内,传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姚湘晚打了个手势,老陈远远的迎了上来。
怎么样?顾队长那边儿审出什么没有?
老陈摇摇头:死鸭子嘴硬,审了一天了,都快成血人儿了,有用的愣是什么也没招。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不认识黎穗之,说跟他接头儿的那个人还没来就被顾队长给包圆儿了。
废物。
姚湘晚神色Yin郁,暗骂了一句,径直推了二号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硕大的灯泡拴在头顶,还有几盏几乎晃瞎人眼的照明设备烘烤得室内一片焦热。
地上的血水混着辣椒水、铁铅块化了的水渗在洋灰色的地面上,一脚踩上去又shi又黏。
顾深小臂上的袖子挽上几绕,正作势要大力挥动手中的皮鞭,就被一道声音喝止住了。
姚湘晚走上前去:顾队长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顾深凑近她,微低下头:那边儿的招了?
姚湘晚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且着呢,那边儿有人护着,不好审。
顾深来了兴致:哟,谁啊,这么大谱儿?您都动不了?
姚湘晚白他一眼:这是你这个级别需要知道的么?
得。顾深拢了拢头发,手插在裤兜里,我先去洗个澡,他妈的跟他费了一天的劲,又脏又臭。
顾深走后,姚湘晚的脸无声垮下来,站在光线的Yin影里,脸色晦暗不明。
她久久凝视着眼前一片血rou模糊的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刑讯架上的男人早已虚弱无力,看向她的眼神却狰狞异常:又来一个汉jian。
老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