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康宁点点头。
宋鹤元语气和往常一样:“别人再问你卫家的事,你也不要再说,免得乱起流言。”
“我知道,我知道,”康宁连声保证,一心相信宋鹤元会处理好一切,“我去给哥儿备水。”
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宋鹤元一人,他慢慢地拆开香囊,一股玫瑰特有的浓香扑鼻而来。
时下文人雅士并不欣赏玫瑰,以为其张扬媚俗,只用它做吃食。
只有卫窈窈格外钟爱玫瑰。
她院中就有一丛玫瑰花,每日Jing心呵护。
他去岁离开江Yin时,玫瑰尚未完全绽放,却已是娇艳欲滴,浓香馥郁。
往年每逢花期,卫窈窈总会剪下一束盛开的玫瑰花放到他的书案上。
宋鹤元恍惚了几息,取出藏在香料中的绿贴。
薄薄的一张绿贴便是他与卫窈窈的订婚文契了。
卫窈窈三岁时,卫明贞便借着收入室弟子的名头,为卫窈窈挑选童养夫,自小教养。
这些年卫明贞拢共收了三个入室弟子,最后才定下了宋鹤元。
宋鹤元不知卫明贞心中有何顾虑,他只让与卫家极亲近的人知晓了此事。
想那卫明贞原是想借此拿捏自己吧!
到如今却要谢谢他了,宋鹤元挑高眉梢,笑了一声,走到落地灯旁,取下琉璃灯罩,将那张绿贴举至火苗上方,却又停住动作。
沉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决定,手腕垂下,摇晃的火苗暗了暗,随后烧得更加旺盛,须臾之间,绿贴便燃烧殆尽。
宋鹤元捻了捻发烫的指腹,将窗扇用力推开,焦味伴着那股玫瑰香散尽,他才发现窗下竟有一盆难得的春兰。
宋鹤元指尖轻触花尖,他从来都不喜艳俗的玫瑰。
他偏爱高雅的馨兰。
*
溽暑酷热,暴雨突降,激浪拍打船板。
卫窈窈从噩梦中惊醒,呆呆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一炷香后,才清醒过来,耳边宋鹤元温柔哄她的声音原来都是梦。
船体随着江波激烈摇晃着,卫窈窈头脑发昏,思绪却格外的清晰。
五月末,江南落榜仕子回乡,卫窈窈在码头等不到宋鹤元。
从宋鹤元同窗那儿打听才得知,宋鹤元找到了他门第显赫的亲生父母,还有了一位出身高贵的新未婚妻!
谣言纷纷,辨不清真假,但她清楚的知道她已有四个月没有收到宋鹤元的来信。
卫窈窈花了整整三日决定亲自去京城找宋鹤元。
此刻她正在进京的船上,船只已过台儿庄,进入鲁运河。
帐内闷热得厉害,卫窈窈意识又有些昏沉,赶忙爬下床,天光泄入,视线明朗。
照出卫窈窈那张如盛极的玫瑰般娇艳的面容。
红玉推开舱门,抬头一望,大惊失色,一边转头检查门窗,一边急道:“姐儿怎么也不穿件衣裳!”
卫窈窈午憩前换上的无袖背心不知何时被她脱去蹬到床角,现只穿着单薄的主腰,系着件纱裤,白皙的肩膀,莹润的玉璧明晃晃地袒露在日光中。
看红玉急地跳脚的模样,卫窈窈睡醒后的沉闷郁郁一扫而空,笑眯眯地说:“我热了嘛!”
红玉放下手里的东西,帮她换上白罗衫子,蓝色芝地纱裙。
卫明贞前年病逝,三年孝期未过,卫窈窈穿得素净。
但越朴素的装扮,越撑得她颜色秾艳。
红玉用觑觑她的脸色,小声说:“姐儿,要是柏哥儿和满哥儿知道您趁着他们游学在外,偷偷跑了,会生气的。
我们不如在济宁府码头下船回头,等两位哥儿回来,让他们陪着再去京城!”
“要是等他们从西北回来再去京城,就来不及了!”卫窈窈愤愤道,“而且我给他们留信了,红玉你就把心揣在肚子里吧。”
宋鹤元并不是卫明贞收的第一个徒弟。
卫明贞大徒弟是卫家乡下农庄佃户家的小儿子陈宁柏。
陈宁柏年长卫窈窈六岁,因性格沉闷内向,不得年幼的卫窈窈的喜欢。
二徒弟梁实满与窈窈同岁,是卫明贞在家门口捡的小乞儿。
梁实满机灵活泼,但和卫窈窈是针尖对麦芒,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动手。
终于在两人六岁那年,卫窈窈把梁实满打趴在地上,哭着要重回街上乞讨的时候,卫弗贞开始着手挑选第三个徒弟。
宋鹤元这才入了选。
当时宋鹤元已经十二岁了,比窈窈年长了五岁。
不比大徒弟知根知底,也不比二徒弟养得早,卫明贞心中对宋鹤元原是不大满意的,奈何他有一副合了卫窈窈眼缘的好皮相。
卫明贞去世后,陈宁柏和梁实满自觉为他守孝,错过去年的乡试,又无缘今年的会试,三个月前跟着书院的先生外出游学,归期未定。
“来不及……,姐儿是相信那些人的话了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