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的是,长达十多年的颓唐后,郁九川横空出世了。
但此时此地,这些出身各异、活色生香的美人全都肃容敛目,像石膏人像一般冰冷。
和郁乔林。
曾经漫长的寂静无声,都成了蛰伏蓄力,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的象征。
明锦衣留意辨别,其中不乏有和他一样出身名门的贵公子。甚至比他更出色,更得天独厚,连正儿八经拥有继承权的人也身处其中。
少年、青年、壮年,男性、双性,裁剪得当的复古长衫,完美地衬托他们的身段,高的矮的瘦的丰满的,所有人都各有风情。
“林林会喜欢的。”
跟吃喝玩乐、无所事事的弟弟相比,这位真正掌权的郁家家主,才是明家讨好的对象。
明锦衣深呼吸。
无数男男女女前仆后继地涌向他。
郁九川看着他,话却不是给他的,笑更不是。
哪怕他的‘主人’并不宠幸他,并不使用他,他此一生都必须隶于他。
时间在缄默中停滞,再度踏入这片宛如静止的领土,明锦衣心如擂鼓。
走近了,明锦衣才看清,那人坐着一张通体黝黑的轮椅,背对着他,鸦羽般的发丝几乎与轮椅的颜色融为一体;他再侧走几步,看见那人的肩头、手臂也被黑衬衣包裹。
他好像入了他的眼,又好像没有。
梁的新生力量,家主意外身死后,这个称霸一时的大家族彻底走向了末路。
据说当时没有人愿意收养他们,他们被送往孤儿院,这辈子都会彻底消失在上流圈子眼前。
当时门大敞着,外面的风夹着几片落叶吹进来,树叶打着转,飞得又低又远,扑倒在那道轮廓的脚边。
相应的,他亦沐浴主人的荣光。
男人用手背撑着下颚,袖口挽起,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臂,和骨节分明的手腕。
他随意地半歪在轮椅里,双腿自然而然地踩着踏板,腿上盖着条薄毯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明平生讲话。
明锦衣从他们身上,隐约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漫长的煎熬后,司机一声不吭地将他送到目的地,有人替他拎出行李,明锦衣再抬头,身后的豪车已悄无声息地消失,一座庞大的园林矗立在他眼前。
山水缭绕,楼亭台榭,花木繁茂,一步一景。
郁九川。
这份力量如今已经超过了个体通过传宗接代所能积蓄的极限,是背靠国家机构,吃国际红利,才能搭建起的万丈高楼。
郁家老宅——古典建筑艺术的至高作之一,占地足有五公顷的私家园林。
他曾跟在父亲身后,走过这条长廊。
穿过两扇错景的拱门,一拐弯
代表郁家东山再起,势如破竹,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地收拾了曾经对他们兄弟视而不见、甚至落井下石的所有亲戚,再将郁家推向巅峰。短短几年便重振世家威风,甚至远超从前,让郁家发展得势不可挡,如日中天。
嵌有花纹的石窗、拱门、长廊,穿过重重回廊,偌大的园林,唯有些微鸟叫蝉鸣。
青山影影绰绰,护墙连绵千里,飞檐高翘,一眼望不见尽头。
朱红大门厚重恢弘。
所有想爬上他床的人,只要靠近他,就会像真空宇宙中被黑洞吞噬的祭品那样,消失得了无痕迹。
而那人偏着头,并不动弹。
车上只有司机和明锦衣,一路沉默。坐在后座的年轻人不断地翻着手机,反反复复盯着一句话。
远远地,望见一道黑色的剪影。
而他就像个黑洞,暴戾而死寂,阴暗,危险,却又悄无声息。
他心底惊疑不定。
似是想到了什么,男人忽然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一下。
郁九川面对着他的方向,面对那些花花草草,碧波湖石,说:“哦,一个小朋友。”
内忧外患的郁家宣告破产,从所有人视野里销声匿迹。大家谈起曾显赫一时的郁家,都是唏嘘长叹。剩下的旁支亲戚和诸多鬣狗一拥而上,分食了这座死而不僵的遗产——只留下了两个孩子。
听闻明锦衣进来,男人掀起眼睑,眼神似乎到他身上落了一瞬,像飞鸟踩了一下枝丫。鸟雀过枝穿叶地飞走了,树却久久难以平静。
仆人领着他,走向一处水榭。一路上,芳草萋萋,风景宜人,灯火璀璨,将这园林照得亮如白昼。
从此明锦衣就有了主人。
生意拓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敌人和竞争对手之分。在郁九川眼里,人可能只分三种:短暂的盟友,长期的盟友,和未来的盟友吧。
所以如今,他得以独自走向厅堂。
一种微妙的……好似被狠狠调教过,由内而外地散发出‘美味’的气息。
穿着清一色窄袖长袍的仆佣们,竟全是清一色的美人,花美人更娇。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