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泪俱下,早就没有了当时给我下马威的神气,膝行到我面前,恳求我放了她的主子。
她的好主子。
她说,主上有了身孕,受不得气,愿公子劝陛下多探望云影殿。
我眼前一抹黑,直接一脚就蹬上去了:你再说一遍?
那个奴仆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显然没有想到平日里病蔫蔫的我还有这般动作。但无法,她有求于人,只得低声下气地再复述一遍。
我定了定心神,勉强冷笑道:她有了身孕么……呵,这与我何干?贱种的孩子仍然是贱种……
我越说越没底气。
梁朔喜欢小孩子,这我知道。
如果这个孩子还是他自己的骨rou,他一定会更加喜欢。
想到这个孩子体内流淌着梁朔的血,我心中顿时有了一丝柔情,但转念一想,这孩子,却是梁朔与其他人生的。
不管是逐月还是谁,只要是除我之外的其他人,我的心中就会有永不灭的滔天恨意。这恨意足够强,强到最终会反噬我自己。
想来我真是很矛盾的一个人。那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梁朔的亲骨rou,我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把心窝子都掏出来。可偏偏……偏偏是其他人,这样一想,我就想立刻把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千刀万剐。
两种针锋相对的想法交织在一起,我觉得整颗心都要燃烧起来了。
恍惚间,我发觉眼前有烈焰升腾。
是地狱么?
我笑了一下,是时候该走了吧,梁韫。
这人世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我不可能去伤害那个孩子,但不是因为孩子无罪这种屁话。孩子无罪?真是让我捧腹大笑的言论。孩子怎么可能无罪,他——或者是她,从另一个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这本身就是罪过了,于我而言。
我这个人呐,就是贪生怕死小肚鸡肠。
孩子死了,梁朔恐怕会伤心的。最重要的是,他或许会恨我。
彻底忘记或者是怀揣着恨意,我相信会有人选择后者,因为有感情总比淡忘要好。
我不愿。我不愿梁朔的后半生,都在恨意中度过。他毕竟是我的弟弟,是我的阿白。
他送我的玉坠,我取下来了,在手中打了个旋。鸢儿看我怔怔地瞧着那玉坠,以为我在想着梁朔呢,娇嗔道,公子您可别盘了,万一摔坏了怎么办,这可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呢。
我“噢”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收了起来:是啊,他的一片心意。
鸢儿。我忽而喊了她一声,这可能是我今生今世最后一次喊她的名字了,可怜的人:你今晚去梁朔的养心殿,就说我在东阁等他,拿着这个玉坠,不会有人阻拦你的。
鸢儿刚听我这话,有些困惑,不过她明白我要主动去找梁朔了,简直开心得不得了:是,奴婢明白了!
我对她笑了一下,这应该是我对她展露出的最温柔的一面:傻丫头,下去吧。
我要邀梁朔上东阁。
今晚月色正美,还飘起了丝丝点点的小雪。要不是心里有块石头硌着,我真要对酒yin诗了。
梁朔居然比约定得晚来了一些,想必先前是去了云影殿。
月光从树丛形成的空隙中投射下来,形成了或大或小的光斑。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光斑或分散开,或融合在一起,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终于来了。
不像平常那般胸有成竹到近乎刻薄,梁朔好像有些失了态。
他的脚步不再带着那种不紧不慢的镇定自若,比平常要轻松许多。梁朔一上来东阁,就有些急切地坐下,握着我的手,来回抚弄着,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欢欣:哥,孤要做父亲了。
我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也许是着月色太柔,也许是这雪烘托得气氛正好,梁朔竟没觉出我的不对劲来。
他自顾自地说着:孤想好了,等孩子一出世,就放到凌霄殿寄养,你便做那孩子的夫子……
我止住了他,弯了弯眼梢:先别急着说后面的,要是真寄养在我名下,逐月公主恐怕会记恨我一辈子。我胸无点墨,怎能祸害你的孩子,我的——我的皇侄。
梁朔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逐月,逐月!哥,我们之间谈话,何必提到她!
我说,她可是即将为你诞下一个皇子的女人。
梁朔蹭地一声站起来,看着东阁下的雪中梅对我说:哥,直截了当地说罢,逐月是一个狠毒的女人,我不会放心把孩子交给她的。
我适时歪了歪头:噢?
她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要不是怀了龙种,我早就将其打入冷宫了。
我急忙道:别,免了。蒙古好不容易平息了战争,何苦殃及那些边界的百姓。
梁朔缓缓走到我面前,弯下身子,揉了揉我的脸:哥,你傻呀。蒙古机密既已窃取到,开不开战,那是大周决定的,由不得蒙古。
我看着梁朔黑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