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个星期以后,张慈接到了萧观的电话;他的手机卡未曾更换也用了十几年,兴许当年萧观记下号码但却从未打过电话给他。张慈所知萧观本就是个性子孤僻的人,年少时甚为沉默寡言,只在术法小有进展时会展现出少年该有的朝气。
萧观打的是求助电话——他接到一桩“案子”,这户请他做法的人家因为不明原因,男主人一病不起;跑遍全市的三甲都检查不出病因,女主人转而求助超自然力量。她们找到了萧观,萧观去她们家转了一圈,起初他以为是五通鬼作恶,但摆完阵却一无所获。萧观费解遂向女主人提到了张慈——比起只有几年法师经验的萧观,张慈显然更家老道。
张慈听着那边的萧观叙述,稍加思索一下,便提醒他:也许和这家人的供奉有关。
电话那头的萧观一愣,旋即道:“这我到没想到。”
“如果这户人家的居住面积较小,却在家里供了四五尊神也会有问题。”
“嗯”萧观颔首,又道:“不如约个时间,小师傅你同我一起去看看?”
也许是怕张慈拒绝,萧观又补了一句:“上次是我不对,小师傅,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了解情况不该插手的,对不起。”
张慈能听得出他的诚恳,他本不是计较之人,对萧观亦有师徒情谊,不愿为这样的事情嫉恨,道:“没事,谢谢你理解我。”他笑了笑,眉宇间的郁色微霁。
他们最后约在周末,到了周末那天张慈自然带上了越魃——在某些他无力的时刻,越魃可以算得上助手。
他们三人碰面,尽管萧观见越魃时的脸色并不是太好看,张慈却是能理解的;萧观自小时候那番经历后持有的人鬼、人魔观念是典型的非黑即白。张慈无意去说服他改变,也觉得这不是他能做到的。
他们叩开胡太太的家门,开门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压在门框上的手能瞧见腕子上的紫檀佛珠,再仔细扫过她的脖子,家居服上压着玉菩萨吊坠。等张慈几人进屋后,胡太太便忙着去倒茶,张慈四下打量过胡家客厅,电视墙上打了一只壁橱放神龛,对面的沙发墙上又安上建议书架安放牌位——那牌位很明显是某位神仙的法名;厨房门口的边上也不忘贴神仙相。
张慈颇为无奈,萧观见他表情不对,小声问:“小师傅怎么了?”
张慈压低声音道:“小庙装不下大佛。”
萧观了然,正要开口,胡太太走了出来。她端着茶具,上头的小瓷杯里满满热茶。
“胡太太客气了。”张慈谢到。
“哪里的话。”胡太太咧嘴笑着,摆摆手,随后神情一转,急不可耐地问:“大师!您看我们家?要不要看看我先生??”
胡先生躺在房间里,他的情况十分糟糕到了无法进食和下地,这几日胡太太硬是灌进几碗米糊,到了夜里也都全吐出来;医院查不出毛病不给开住院手续,胡太太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眼见先生一天一天消瘦憔悴,自己无能为力。
“不用。”张慈胸有成竹道,:“胡太太,俗话说‘小庙难容大佛’,您家里请了那么多尊神仙,神仙之间也是会打架的。”
张慈起身在客厅转了一圈,停在神牌之下,指着那牌位说:“这是三十六部神将,寻常人家不常供奉,通常只有法师起乩才会召请神将做法;若要供奉,我见过的也只有别墅人家”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胡太太脸色一白,目光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萧观,嘴唇微张嗫嚅着,很快又问:“那大师您看要怎么办?”
“开坛,神将请走。”
“好的好的。”虽然胡太太的眼中难掩遗憾,还是连忙点头,:“您什么时候做法?”
张慈思索了片刻,说:“下午。”
胡太太的房子,两房一厅约莫80来坪,夫妻两一家房,上大学的儿子一间;辛亏儿子在外读书,若知道家里的情况,恐怕只会怒斥母亲的迷信荒唐,然而世间之大,有多少事情是人类能完完全全掌握的?
“人道我闾山是巫法。”张慈正往圆桌上摆香烛,胡太太揽着一筐荷叶包走过来,她听不大懂只看了张慈一眼随即向角落里沉默的高大身影投去目光——恰好与他目光相对,胡太太一激灵连忙收回视线。
“同样是保民安康,巫术道术有什么区别?”
萧观为张慈磨开朱砂,说:“道术视巫术为借鬼力的邪法。”
“天上至尊是玉皇,人间最贵是君王;天下鬼怪皆敬仰,唯有闾山做主张。”
张慈点着三炷香向着三十六部的神牌躬身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
“开始吧。”
香炉中的三支香燃烧将尽,在场的众人皆屏息以待——身在桌案前的张慈终于开始动作!
请神科仪如舞乐,远古时期,部落巫祀手持干戈围篝火,佐鼓乐而动,此乐为巫乐,古人信奉巫乐为传说中天赐之乐可以沟通神明;巫祀所踏之舞步则是以身躯为唇舌向天祷告,以此虔诚姿态能得偿所愿。
张慈所习请神科仪脱胎于东越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