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侠心里却是有底线的,他知道什么人不能招惹,什么人不该招惹,所以只是偶尔,他会这样调戏小书生取乐,却不过火。
这些他却没有说,他只是夸赞书生字写得很好看,夸得仿佛天下一等一的好看,皇帝不让他入朝为官都是屈才。
他说的是自己,也是书生,若是书生清醒着他一定会说大侠荒唐,科举制公正分明,怎可凭借这种邪门歪道入朝为官。
书生一心想要做官。
“书生你好生准备,我会护你赴今年春闱,盘缠之事你不必担心。”
大侠一双似醉非醉的眸子紧盯着书生,看着他面上不作伪的悲怆,看着他眼底压不住的不甘
书生笑他胡言乱语,大侠笑了笑,道,难得糊涂。
其实书生不是个酸秀才,十年前他就乡试第一成了举人,后来却屡次会试不中,进京的盘缠几乎要掏空了家底。而他的母亲因单薄的家底无力继续治病几年前就去了,与母亲相伴多年情深意切的父亲也不久后随着母亲离开了,且因为父亲为官清廉在官场上没有任何人情来往,早就被人视为眼中钉,书生也就入仕无门,便就此成了替人代写书信糊口的穷书生了。
照大侠的说法,几年前他没收住心性的时候,仍有倾慕他的江湖儿女源源不断的投怀送抱
书生就是许多不得志的书生之一,如今二十有七八处却读书一事无成,父母尚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凑些盘缠送他进京赶考,却次次名落孙山,就连书生也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个读书的材料
他知书生固执。
一整个冬天,大侠都呆在书生家专心养伤,相处之中大侠给书生讲了许多他年轻时候的江湖轶事,书生开始还纳罕大侠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怎会有如此丰富的阅历,而大侠知道了书生的想法爽朗的笑了笑,他那张比中原人轮廓要深刻一些的脸笑起来是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他是迂腐,但他却是随了他的父亲,一心向着百姓,于天下于苍生,他也有许多自己的观念,说起郡县那些贪官污吏联合地方富贾私自抬粮价,又将税收中饱私囊的勾当,他也会恨不得生啖其肉。大侠也知官场黑暗于是点头,他以为这只是因为书生个人境遇不顺的结怨,却听书生无限悲怆感慨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男女皆有。
他本是舞刀弄剑的大侠,只是偷袭他的那人悄悄骗走了陪着他行走江湖二十余年的剑,他只得耍拳。
大侠就那样笑着,凑近了有些痴傻的书生,在他耳边解释道,他们习武之人不但外练筋骨皮,还内修一口气,正是这股子内使得的他们筋骨较常人更强健,面容也不易衰老,而他不蓄胡须,被认错看也是常有的事
大侠的伤好得很快,或许也是所谓内力的作用,于是大侠酒瘾有些犯了,也再用忌讳身上的伤,便向书生借了些铜板上街买了壶酒回家畅饮。
可书生却一直平平淡淡,固守本心。
大侠却认为书生是个好书生,他识人无数,见过所谓失败者的模样,颓废至极的样子是常容易做出些荒唐事,包括他自己年轻些岁数时,也曾因为武艺进入瓶颈而一蹶不振,成了个盲目自大听不得劝进的蠢货
大侠有时候会刻意捉弄小书生,小书生有些迂腐,甚至不知道该反击,嗫嚅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总让大侠有些心里痒痒
大侠知道书生也愿意免费教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识字,甚至想过开私塾办学。只是近些年与夷族的战事有些吃紧,为了养军队国家征了壮丁又抬高了税收,百姓日夜辛劳之下能换得一口饭吃便是不错了,哪有闲工夫让孩子去念书,不如多帮家里做点农活。知如此,书生只能作罢。
他知道书生十分倔强,只得用这种方式接济清贫的书生又不让他丢了尊严。书生见他好言好语相哄,也无意与人难堪便跟着老板拿了些过冬的银两,又作揖感谢典当行老板的好意。
大侠看着失意的书生,他看到了书生眼底的不甘,醉酒中,书生与他说了许多。
满脑子圣人道夫子曰的小书生哪知道自己这是被人轻薄了,只觉得大侠呼吸间的热度染上了他的耳朵,烫得很,心里也有一块热热的,还有些微酸。
不是因为金榜题名的一时光宗耀祖,而是因为书生他真心实意的体恤苍生。
兴致起了,他或许会光着膀子到院子里打拳,那身强健的肌肉顺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变换着形状,那套拳他耍的极为好看,甚至被小书生看出了些韵律美。大侠耍拳时而磅礴如蛟龙出海,时而迅猛如猛虎下山,却又刚柔并济,看的书生心中有说不清的崇拜。
格,先生若是遇到情况了缺钱,可以先从我账上取些银两用着,这玉佩我且先替先生保管着,等到他日先生有些盈余可随时过来把玉佩取回去。”
大侠叫书生同他一起喝酒的时候,书生开始还有些推拒,大侠知道这是书生一贯的矫情,便多缠了书生一会儿,最终两人醉酒中把话聊开了,书生也说了许多自己的事。
可是大侠打完拳却总是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