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宾客都在前厅,花园里早已无旁人,她一个人立在梅树下,黑发与枝条纠缠,若是远远瞧着,如绿梅成了Jing。
她有些丧气地站在树下,比那日翻错了墙还要难过。
真真要完了,要是被众人人瞧见窘样,她便没了一点脸面。
在她叹了第五十三口气时,终于察觉附近有了脚步声。
孟闻缇转动眸子,努力朝声源望去,瞥见了一袂衣角与一双云纹靴,不禁暗喜着压低音量轻声呼唤:“何家郎君?能否搭把手帮个忙?”
脚步停下。
她急了,连忙解释,连声音都免不了拔高不少:“郎君莫慌,我不过是粗心被这树枝勾了发,并非别有用心。”
好不容易等来的帮手,可不能这么被吓怕了呀,不然她不知还要站上多久才能挣脱。
“郡主?”
来人声音低哑,有些耳熟,似前不久听过。
孟闻缇忍着疼抬起头瞅了一眼,方明媚起来的心情瞬间低落到谷底去了。
是季眠。
还真是稀奇,总能遇上他。
季眠站在不远处,疑了片刻后行礼:“在下去替郡主寻侍女来。”
“哎等等!”孟闻缇一听,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她磕磕绊绊解释:“你这么去,让大家伙都知道此事了,我全然不要面子的嘛?”
少年想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但此时孤男寡女,于礼不合。”
季眠眼里正气十足,那副处变不惊又冷静异常的样子气得孟闻缇不仅头疼,而且心口疼。
什么孤男寡女,他这个小破孩儿就算被看到了又能如何?
她深吸一口气,柔声笑道:“季郎君不必担心,四周无人,不会有事的。看在阿弟的面子上,还请季郎君帮个忙吧。”
话倒是在理,也说服了季眠,可是孟闻缇没有考虑到的是,眼前这位小少年似乎……还没有她高。
她斜着眼盯着轻轻踮起足尖的少年,不确定地问道:“季小郎君,你能行吗?”
季眠淡淡地看了被勾住的少女一眼,语气波澜不惊:“郡主且忍着。”
他一手拽住梅枝,一手轻轻绕住被缠住的乌丝。
孟闻缇小声提醒:“小郎君你仔细点,万不要折了这梅枝,想来……”
她话还没说完,季眠手一用力,将孟闻缇的头发从枝上扯了下来。
孟闻缇想不到他动作这样快又这样狠,她挣脱了束缚之后便捂着头忍不住蹲下身,疼得都要飚出泪来。
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好狠一小郎君。
半晌她缓过神,幽幽抬头向季眠手中望去,眼底还有没散尽的水光,只见他手里拽着几缕秀发和被拽下来的发带,又幽幽转向头上的梅枝,绿梅枝条完好无损,傲然展枝。
孟闻缇:“……”
一点儿也不手下留情,好听话一小郎君。
季眠伸手将红色的发带递向蹲在地上的孟闻缇,却丝毫没有扶她起来的意思:“郡主,多有得罪。”
孟闻缇接过发带,吃力地撑着膝盖站起来,笑得勉强:“季小郎君怎么突然出现在此?”
季眠不语,目色深邃沉寂,可那眼神分明在说: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她尴尬地提提裙角:“我不喜人多,便一个人来了花园赏梅。”
季眠垂眸,回复得简洁明了:“郡主何由,在下何由。不过……”他略沉yin,似哂笑:“每次遇到郡主,不是在高墙之上,就是在乱丛之中,倒是稀奇。”
孟闻缇冷哼,反问:“若我是男子,还稀奇吗?”
“就算是男子,也不会攀上别家男子的墙。”季眠恭恭敬敬。
孟闻缇被堵得哑口无言,却还是忍不住狡辩:“那季小郎君觉得,我的行为是对的呢,还是对的呢,还是对的呢?”
她与他相见不过两面之照,可她算是看得明白,这位十三岁便名动京城的少年,与她那动若泼猴的弟弟大不相同。不知是生性便如此冷淡还是怎的,在他身上瞧不见少年人的莽撞,反倒一言一行皆拘于礼数,待人接物疏离平和。
若是这样正经的小郎君,被她逗急了会如何?
季眠有副好相貌,也有与之相配的好脾气,面对孟闻缇显而易见的撒混,脸上没旁的表情,只一双乌黑的眸子沐浴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清亮:“郡主既做了,便是对的。”
“若我说是因为侯府太大,我实在是不熟悉偏院路径呢?”
“郡主既说了,便是如此。不过,郡主往后还是慎言为好。”
瞧着季眠,孟闻缇觉得好没意思,又好不服气:“小郎君真是好知礼数,既如此我也不便待在此处,以免扰了郎君清净。”
言罢,孟闻缇扭头就溜得飞快,也不知是真怕扰了他清净,还是怕在他面前落了自己的面子。
季眠侧立一旁,直至那抹艳色消失在花园绿意之中,才微微抬正头伸出手摊开掌心。
几缕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