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机。”故灯拈着许久未定的白棋轻轻敲落,而后抬头朝雅雅道:“有份大礼待借宁王之手献给陆文钧,劳你跑一趟王府,将此信暗中交给宁王。”
雅雅接过故灯递来的封漆密信,卷成细条塞在袖间,爽快道声“好嘞,师兄放心”,而后飞奔出庭院,一溜烟儿不见人影。
贺兰玉轻落一子,抬头看故灯,微笑道:“你还真是不留余地。”
故灯不答,又落子,“离结束还早呢。”
周磐端坐堂前,捧着一份考卷来回翻看,一旁的宗钰谑道:“周阁老真是爱才之人,捧着贺公子的文章反复看了许多遍。快收起来吧,免得一会儿看出花来。”
闻言,一众同僚不由哄笑。
“哎呀,贺家子弟果然名不虚传。”周磐不理同僚们笑,拈须叹道:“原先还常听说贺家小公子天赋不及其姐二一,若贺姑娘生为男子,贺家又要再复一门双魁的荣耀了。”
周磐入仕多年一步步走得踏实稳当,惜才爱才之名倒比他的政绩更响亮。一席话说得在座审卷官一并议论起来。
自始至终缄口不言的楚中忽地抬眼环视一圈四周,而后小心翼翼地抽出案上卷子中最上面的一张压在最底下,指尖轻叩两下案面,而后道:“成了,所有考卷清点完成,来人,拿下去造册收入阁中吧。”
而后有小吏上前来取众人案上的卷子。
“京武大街的榜也该放完了,诸位,一起去吃杯酒吧。”楚中笑呵呵地请众同僚先行出门,自己在后,末了回头见宗钰仍在看小吏收拾卷子,唤道:“宗大人,您也快别看了。这批也批完了,审也审完了,再看不出花来了。”
方才瞧见的文书小吏十分面生,禁在堂中批审考卷月余却也未曾见过,今日怎地忽然冒出来。
楚中展手做个请的姿态,宗钰一向看不惯他倾向陆党,暂压心中狐疑,快行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宗钰思索半路,忽然心中一跳,想起春闱开始前他与贺琏偶然在京武大街碰面时的玩笑话。
“听闻几十年前闹出一场科场舞弊案,牵涉众多考生,连考官也有许多受牵连遭贬。足见这实在是门苦差事,世叔切多加谨慎。”
“如坚,内人赠与我的玉佩许是落在堂内,容我回去一趟,还请诸位先行。”宗钰无声摘了腰间玉佩掩在袖间,朝并肩同行的周磐道,而后转身快步往回赶。
他并不敢笃定,但前去确认后安心也总比日后时时提心吊胆来得好。
酉时三刻,一辆马车驰向宫门,侍卫望去,正见前不久经多方保举、官复原职不久的何安匆匆下马车,气喘吁吁地赶来,口中呼喊着:“本官身负要事,须即刻觐见陛下!”
何安千赶万赶地赶在宫门下钥前入宫,往信章殿的一路惴惴不安,揣着奏折的手掩在官服大袖间渗出汗来。
立在殿外等候多时,才见大监赵裕出来通传他:“陛下眼下正空,何大人,请。”
何安盼了一路便是盼皇帝此刻有空接见他,再拖上一两日必要打草惊蛇,闻言登时心头大喜,忙随其后入殿。
殿内安静,何安垂首上前,却瞥见宗钰、周磐二人立在一旁,不由纳罕:这二位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宫中。
但他来不及思虑太多,快步上前空首跪拜,高声道:“微臣参见陛下。”
齐嘉帝略显虚浮的声音道:“何卿,何事如此紧急?”
“回陛下,微臣何安参清河王教子无方,纵容世子逞凶,事后串通官员,以势压人,隐瞒案情;参清河世子身为宗亲,目无纪法,于藩地当街纵马,撞伤、殴打百姓致死。”
龙椅上的齐嘉帝默不作声,何安跪在下首心跳如擂鼓,背后渗出一大片冷汗。
良久,齐嘉帝方断续道:“你……你先平身,咳、咳……细细禀明。”
殿侧立着的周磐、宗钰暗自相视一眼,垂眸不语。
这一局,清河世子扳不回来了。
三年前,清河世子在藩地当街纵马撞伤一对妇孺,指使家仆暴力殴打二人,致使母子双双殒命。清河王知情后串通当地官员压下此事,仗权势逼人,此案不了了之。而今那名妇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携一双老父母入京向大理寺状告宗室蓄意杀人。
同日,春闱主考官周磐、辅考官宗钰在试卷整理入册归阁时发现小吏暗做手脚,意图偷出清河王世子的文章。经核实,这篇文章誊抄前后内容完全不同。二人同参清河世子科场舞弊,请求作废今年的春闱成绩。
一场沾衣欲shi的暮春细雨里,无数学生文人拥在清河王府与国子监大门前挥臂呐喊,声嘶力竭地请求宗室与朝廷赔还他们寒窗十年。
52:29
第五十九章 铡刀
“沃水街几千百姓,难救便不救了,我这巡抚还当个屁!统筹全部兵力,都他妈去给我救人!”
冷风卷着雨珠劈面刮来,人们的喊声在大雨里愈发模糊惊慌。林之由披了件破烂的蓑衣,挥着手中草笠冲巡防兵尉怒吼,倒灌了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