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屿从未见过父亲。
他生活在母亲的过去里。
偶尔还出现在他的梦中。
就是不曾出现在他眼前。
在母亲的描述里,父亲高大又英俊,气质出众,才华横溢。
她说父亲很完美,她很爱父亲,但从来没说过父亲也爱她。
她说父亲只是太忙了,但总有一天父亲会来把他们接回家。
只是她等了很多年,从白屿出生开始,直到白屿渐渐长大。
白屿幼时对父亲有过无数多种幻想。
他幻想过母亲打骂他的时候父亲拼命拦着。
还幻想过放学的时候父亲会来校门口接他。
甚至幻想过周末时父亲会开车带他去兜风。
但是父亲一次都没有出现。
所以他只能在被母亲赶出家门的时候蹲在门口吹风。
其实很久以前,在白屿还很小的时候,母亲也对他很温柔。
她总是想把白屿培养成一个乖巧的、听话的、优秀的孩子。
因为她一直在等着父亲,希望到时候,儿子不会令他失望。
但她心心念念的人一直没有来。
她不愿承认对方当真如此薄情,便欺骗自己、欺骗儿子,为对方找寻各种没有来的借口。
但儿子渐渐长大,早就看穿谎言,不再像以前那样好骗了,甚至偶尔还会反过来安慰她。
但她始终无法接受,便把这件事归咎在了儿子身上,还对着儿子发泄自己的愤怒与不甘。
她渐渐开始讨厌他们的孩子,还讨厌不受那个人喜欢的自己。
但是地球离了人类一样会转。
没有谁真离开谁会活不下去。
如果生活没有变得艰难——
母亲所在的公司不知为何突然破产倒闭了,她一下子失去经济来源,这几年独立抚养白屿还有各种开销与贷款利息早令她入不敷出,根本存不下钱。
而求职途中,她又因为太过出色的相貌与高傲的个性处处碰壁,直到她被一家公司的高管看上——对方给出的条件是要她陪睡。
那时候的白屿才七八岁,周末回家的时候在家里第一次撞见母亲和别人亲热的场面。
那时候他天真地以为对方是父亲,结果那个男人毫不客气地笑起来,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母亲在陪睡。
但是白屿太小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陪睡”,单纯地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好的词汇,也并不喜欢那个男人,哭着闹着要母亲把对方赶走。
但是母亲没有。
她丝毫不理会儿子的挣扎与哭闹,用绳子将白屿的双手捆起来,绑在床头,将他锁在房间里。
她不准白屿逃跑,一面绑他一面流着泪喃喃自语。
她说:“我都是为了你,如果不是你,我不用这样的,都是因为你……”
接着白屿就听见母亲在隔壁房里与别的男人做爱的声音。
但他那时候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将母亲骂得很难听。
他恶心得想吐,还想逃出这个房间、这个家,但是他无论如何使劲都无法挣脱。
他头一次觉得母亲说的没错,自己被生下来就是个错误。
-
那个男人通常在周末来找母亲。
他们两个人偶尔会出去住,多半时候会整个周末都待在家里。
而他们待家里的时候,白屿就会被母亲赶出家门,去宾馆住。
白屿讨厌回家,讨厌住在那个家里,但是他实在太小了,除了回家根本无处可去。
于是他每次都在学校留到很晚。教室不让待就去图书馆,图书馆也不让待就去街上随便找家安静的店坐着,直到很晚很晚。
而母亲也没有问他为什么那么晚还不回家,一次都没有。
有一次周末,他回家的路上。
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而路灯恰巧坏了,时明时灭的。
他在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和里头突然走出来的人撞上。
他被人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的时候,路灯突然亮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沾满了鲜血的脸。
他那时候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连忙道歉。
对方却一句话都没说,瞥了他一眼,单手把他推开就走了。
之后他就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结果第二天就在学校里看见了噩梦本人。
对方如他料想,是个整日与人打架斗殴的不良少年。
他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对方正揪着别人的头发将人脑袋往墙壁上砸,还发出一声沉闷的响,接着他就听见一阵嘶哑的惨叫。
他那时害怕极了,根本不敢做什么,逃也似的溜了。
放学的时候他照旧去了图书馆,坐在窗口附近的位置。
也许是因为天冷,从外头吹进来的风也冷,他捧着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