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的寨子,路上行人脚步匆匆。路边的树木被毒辣的太阳晒了一天,都有些蔫头耷脑的。昏黄的斜阳打在竹楼栏杆式的露台上,为这夏日的黄昏平添了几分寂寥之意。但竹楼上袅袅升起的炊烟、火塘里烧得发红的木柴、新鲜蔬菜划入油锅那哧啦的一声脆响,一股过日子的鲜活气裹着热浪和饭菜香扑面而来。
宛玉阿妈坐在火塘边的一个圆箍凳上,叉着一块猪皮在火塘上烤。忽然想起家里酸木瓜和生麻蒙(芒果)都用完了。扬声喊着家里的搭在人玉叫。
允坎这里等级森严,什么身份穿金、什么身份戴银;什么身份使奴,什么身份招扑那都是写进法令里的。宛玉家里虽略有薄产,但因为全家都只是白身,连抽兵役都是使了钱给免了,按法令是不允许买、雇奴仆的。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能买也不能雇是吧,那我收养孩子、收容亲戚总不犯法了吧?于是,像她家一样手里略有余钱但又是白身的人家,都养了几个名义上是亲戚、养子女实则为奴仆的人。官府里管着户籍的郎爷们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但为了好记录,就给这些人起了个搭在人的诨名。
宛玉在自己屋里绣鞋面呢,听到她阿妈喊玉叫。歇了手上的活计从屋里出来答应道:你刚刚不是让玉叫去屋后的野竹林摘点刺五加回来么,您要做什么我来搭手。
宛玉阿妈本不想让她出门,但想想昨天跟着领主出去剿匪的人马回来,她都乖乖呆在家里不去城门口凑热闹,想必心里也是转过弯了。便让她去麻蒙地去摘几个生麻蒙回来,拌了烧猪皮给她阿爸吃酒。
宛玉挎上一个四角小圆竹篮,撑开桐油伞,穿上鞋下了竹楼。这辰光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晚饭,孩子没人管便溜到街上做乱。
昨天领主骑着马领着军队威风凛凛的进城,军队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让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都被震动了。纷纷发誓自己长大了要做将军,跟着领主骑着马去大杀四方。
宛玉家对门的两兄弟各握着一根细竹棍嘿呀、嘿呀你来我往的对练起来。大的那个身手更灵活,瞅了一个破绽一棍子劈在弟弟的脑门上。小的那个觉得疼,但打仗么怎么兴哭?忍着疼伸手摸摸脑门却触到一条贲起的rou疙瘩,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得震天动地。
里面做饭的小妇人又要顾着热辣的油锅,又焦心外面啼哭的孩子,分身乏术。在厨房叱骂起来:大的出去灌猫尿,小的也不省心,这家里除了我就没有一个喘气的么?
她婆婆跪坐在佛龛前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孙子的哭喊、媳妇的指桑骂槐都当听不见。
宛玉对这热闹也视而不见,绕过水井顺着小路来到自家的麻蒙地。夏末正是麻蒙飘香时,这茬麻蒙成熟后剥皮削片,就着夏天的好太阳在竹篾巴上摊晾成果干,又是一个进项。
宛玉巡了一圈,这时的麻蒙青皮都开始挂黄了,做凉菜不够味。最后在一块背Yin的地方找到一棵树上还结着几个青麻蒙,果子倒是不错,就是长得有点高。
她踮脚试了试,伸直了胳膊还差寸余就能够到。把裙摆撩起别到腰间纵身一跳,麻蒙没够到,脚下一滑差点摔了出去。
关了桐油伞的伞面,举着伞柄去打树上的麻蒙,一下一个,不一会就打下来七八个。这东西放两天就软了,也不好多摘,这几个做菜尽够还能蘸了辣子盐巴当个零嘴。
她正准备去捡掉在地上的果子,一个身影斜冲过来一把抱住她。宛玉唬了一跳,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下流东西占她便宜?挥着手上的桐油伞拚命往来人身上招呼。
来人呼痛:别打、别打,是我。
听见话音宛玉住了手,眼前的男人麦色的脸庞上鼻梁高挺,分明的眉骨下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是她的冤家召南是谁?
宛玉用眼睛剜了他一眼,一把推开她从地上捡起篮子就要走。召南连忙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讨好的笑着:还生气呢?我第二天本来想再去你家跟你阿爸、阿妈再好好说说的,可是领主下令剿匪,我当天夜里就进了营,也没找到给你送信的机会。
宛玉把篮子护在胸前拦着他靠近自己,冷笑道:说什么?你那天在我家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宛玉和召南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本以为自己相貌堂堂又深得领主赏识,两人的婚事不应该有什么波折。没想到宛玉的阿爸老岩(ai)帮却让他碰了一个大钉子。直接提出要让他入赘到他们家。
傣族男人入赘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召南家里有个寡妇妈,若他入赘他阿妈就得一个人生活。他阿妈拉扯他长大不容易,他怎么忍心她临老孤孤单单。再说,他凭着军功摆脱了奴隶身份,还升了个小官领着几十个兵,前途一片光明。若真是入赘以后在同僚面前脸面也是不大好看的。便婉言商量让宛玉嫁入他家门。
老岩帮也痛快,不跟他扯什么闲篇,当即开口要十两金子的喂nai钱,十两金子的喂饭钱。
这可真是大大为难了南召,他虽然得了些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