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寿摇头。
“怕我食言?”白少川轻轻扬眉。
薄薄樱唇苍白如纸,胸前衣襟更是被泪水浸染,湿了一片。
“娘——,女儿不孝!”周玉洁长声悲嘶,心中百般懊恼,万千悔恨,汇聚一处,只觉愧不为人,合身向床头撞去。
郭彩云款步上前,将一壶烫得滚热的黄酒置在桌上,丁寿上下扫视她一番,“飞云她们还忧心你过得不好,看来杞人忧天了,有白兄相伴,衣食无忧,身心俱畅,这燕子迟早要变成‘鸭子’。”
丁寿哼了一声,“你却瞑目了,可是也想拖着你娘陪葬!”
见丁寿孤身缓步而出,白少川微露讶异,“你不带她走?”
“不好,所以不介意再吃一次。”丁寿毫不惊讶自己行踪被对方掌握,只是干脆提出要求:“你这里可有酒菜?”
“有。”白少川唇角一抹:“我来下厨。”
当头棒喝,周玉洁果然被唬得愣愣怔怔,伏地惶惶流泪道:“女儿千错万错,但求爹爹做主,脱此困厄,大恩大德,女儿永志不忘。”
丁寿点头,“衣卫乃陛下利刃,绝不可收敛锋芒,认怂是不成了,可这褃节儿上若由这些苍蝇围在耳边转悠,我府里人拖不起不说,寻那幕后之人却也不易。”
丁寿看向对面才换了一身衣服的白少川,笑道:“都说君子远庖厨,你这翩翩公子却熟谙厨艺,不怕惹人耻笑?”
“这妮子,连话也不与我这当家的说上半句,真是有欠家法管教。”丁寿大摇其头,状甚不满。
玉人憔悴如斯,丁寿的满腔怒火一时竟发作不得,只是恨恨一叹,“你做的好事!”
白少川蓦地失笑,“今夜侯府夜宴,吃得如何?”
庭院之中,白少川负手独立,月色之下,白衣胜雪,容华似水。
整襟入座,白少川淡然道:“整日与你这小人为伍,怕是想做君子亦不可得。”
“况且一遭示弱,对方以为丁兄软弱可欺,非但不会收敛,反而会变本加厉。”白少川接口道。
“闭嘴!”丁寿甩手将一物丢到周玉洁身前,“你自己看吧。”
“怕你履诺。”丁寿道。
周玉洁定睛看是一幅白色绢帕,上面斑斑点点,仿佛一瓣瓣晕染桃花,孤凉凄美,“这是……”
“公公常赞丁兄心思灵透,想必心中早有定计。”白少川指如兰花端起酒盏,微微笑道。
丁寿眼中厉芒闪动,恨声道:“我准备找一只鸡,杀给那些胡乱聒噪的猴子们看。”
“自家人这些虚话就不必提了,本来今夜就想带你离去,只是……”丁寿不理周玉洁闻言后妙目中透出的祈盼希冀,反而将头转向了门外。
周玉洁自床上起身,默默跪倒,啜泣道:“玉洁自知罪孽深重,心中唯有母亲牵挂不下,但求……爹爹妥善照顾,女
“本来是,而今——改主意了。”丁寿道。
儿便赴阴曹,也当瞑目。”
“你别光取笑,可有什么好主意?”丁寿没好气道。
丁寿不答,看向白少川的目光中却有几分不言自明的味道。
“你一死了之,教你娘如何独活!她已然为你去了大半条性命,难道连剩下的半条你也要拿去不成!”丁寿戟指怒喝。
“为何?”白少川问。
“怨我?”丁寿微愕,随即展颜,“我认就是。”
“哦?这便奇了,难道你今夜来此不是为了将人带走?”白少川眼角瞥向东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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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若真是家法严厉,丁兄此刻也不会身陷进退两难之境。”白少川替丁寿斟酒,悠悠道。
“这是你母亲血泪交织而成,自那日你被带走后,你娘茶饭不思,日夜哭泣,如今人已憔悴不堪,泪尽滴血……”
“大人休拦,妾身祸害生父,累及娘亲,实是豚犬不如,不当人子,合该一死!”周玉洁不顾身上疼痛,悲声疾呼道。
周玉洁身子才一动,丁寿已抢在她身前,单手扣住香肩,轻轻一扳,将娇躯甩了出去。
郭彩云晓得他所指何事,双颊酡红,飞眼瞟向白少川,“白大哥,我先下去了。”
一张方桌,罗陈着四个碟子,一碟色泽金黄的摊蛋,一碟陈年火腿,一碟卤豆腐干,一碟笋片炒肉,另有一盆菌汤,菜式简单,香气扑鼻,足教人食指大动。
“
白少川轻轻点头,郭彩云立即匆匆而下,生怕丁寿再说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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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洁大吃一惊,慌忙间称呼又乱:“大人何出此言?莫非那刘瑾要株连大狱?”
“朝中物议汹汹,按旧例我本该上表陈状,陛下对我虽有不满,但也不会真个降罪,最多申饬一番罢了,可我也不能白受这等委屈,那些鼓唇弄舌的大头巾们来势虽猛,不过是一些科道言官,我总不能连背后指使之人是哪个都未搞清便偃旗息鼓吧!”丁寿捶桌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