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擅弹琴?盘王越过她的肩膀,看向角落靠台门的那把琴。
不擅。和悠下意识先摇头,可又想起来什么又忙点头。会,会一些。
她天生对音律就不太行,反而是小筹尤善音律,后来去了和家村还为他请过先生但很快那先生也教不了他了。她自己,也只有儿时学过一些浅显的皮毛罢了。但北旵崇尚风雅,以琴以柳为美,柳是柳弦,北旵特有的一种乐器,形似弱柳,才得此名,但柳弦名贵,一般只有豪门显贵才寥寥有人习得。琴,就相对普遍许多了。以色侍人的浊人们,更是尤为擅琴,来讨取清人们宠爱。
为了瞒过盘王,卫柯在他内眷房间里准备一把琴也是必须且天衣无缝的。
他绕过和悠走至琴旁坐下,稍拨一根弦,是把好琴。你来?我想听和悠姑娘弹一曲呢。
和悠迟疑地走到琴旁,盘王起身让开,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拨弄琴弦。
只不过卫柯没想到两件事。一来,和悠不擅长弹琴。二来,盘王竟会这么闲地让和悠给他当场抚琴一曲。
现在好了。
她凭借儿时有限的记忆起了些弦音,声声不在调上,记忆中小筹揉弦似鸣禽,她最后一声亢似鸡鸣。
最后她尴尬停下,说道,对不起,辱了殿下的耳朵我,我天生音律不太准。
并非。和悠姑娘还是很有灵性的,只少了行教修习而已。那声声难听的曲调好似并不能影响到盘王分毫,他只是笑容更深了一些,走到她的身旁,手很自然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我可以吗?
啊?和悠一愣。
刚才你教了我贺痴的形意,正好,这也算回报。他笑yinyin地,一字一曲,如何?
见她迟疑,他又笑嗔道,怎么,是想急着催本王走,还是本王不配为你师?
和悠立刻惶恐摇头,不是,殿下
那便莫说了。盘王自然地走到她的背后,双手越过她肩覆上她的双手,稍俯身下来,并不算特别近地在她头顶轻问,这样,可以的吧?不会让你不舒服吧?我身上的气息。
他太温柔了,也太体贴了。就算没有说明白,还很有分寸拉开的距离,哪怕这种姿势下,都并没有贴她特别近,除了双手的接触,他的后背与她之间还有一些空隙。以及这样温和的询问,也都涵盖了对她身份的敏感,还好像是顾忌她会因自己是浊人而自卑所以从不主动提起这件事,还照顾着她的情绪隐晦地照顾她的尊严,她的感受。
虽然和悠心知这可能是男人的Jing湛的演技,但从未有人这样在知她身份之后,还会注意到她身为浊人的不便,甚至还会照顾她那微薄的尊严。
她的肩膀落下,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可以的。
盘王便这样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比她大很多,手指前端就能按住她大半个手了。他教地也很认真,全神贯注地,每个手指贴着她每根手指,轻轻按压,时起,时落。
放松什么都不用管,弹错了也没关系,交给我来。他轻声说道。
明明都是同样的东西,硬至甚割手的弦,由他辅着拨弄,就柔成了风,润成了雨。弦歌拂过丹梁画屏,一弦一音,持满不盈。他按着她指尖挑抹,挑如摘花,抹似书墨。偶尔他尾指突用力时,穿林打叶一阵疾风劲雨。
这种感觉太过微妙,微妙到难言,从不擅的音律变成曼妙的瑰丽曲调,过程太过奇妙。
和悠甚至不知这首曲子到底是不是存在的,她弹错过许多次,但每次都会被男人引导回另外一个令人心悦的音节,它太过悦耳太过畅意,太过自由。
她的心跟着曲调在动,所有的算计、恨意、痛苦像渐渐地在这种润物无声的自由之中安静了下去。
她久违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清楚地,只有心跳的声音。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古琴长弦,难免有些音节是这个姿势无法碰触的。为了拨弄琴尾的音弦,不知不觉间,盘王已抽出一只手,从她腋下穿过。再后来不知到哪个音节时,他不得不稍微朝前半步,贴上了她的后背,弯腰更深。后来又不知哪个音调需要跳弦,她近乎完全被包在他的怀里。
指下凉弦轻颤,身上也暖热微颤。手下抚琴,是与他一起四手相应,弦音入耳,谱出珠玉瞻曲,鸾凤和鸣,纨绮阙成章。背后是他的心跳、他的气息,弦音,却入了心。
曲与音中柔至流缓,是要终了。
和悠。男人不知何时已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以这样暧昧旖旎的姿势与她环抱,侧过脸来她耳里轻说道,我名祈云峥。旁人,本王只言与他们名有百意但与你的话。
他轻笑了一声,那声笑太轻了。
轻到她甚至不敢确定耳梢上突兀的一下暖热,是他的鼻息,还是他的舌尖扫过。与最后的琴音一起糅杂在一起,交合在他低沉的嗓音里,金风曼妙,夜华露满,啪地一下,滴下来,沁进心尖上的某一点。
云,是巫山云雨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