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灿,你怎么了?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忘记了吗?艺术就应该是痛苦的,是郁郁寡欢甚至极度压抑的。
你是我的专属模特,你必须和我一样活着。
时灿猛然睁开眼睛,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
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怎么又梦见了林仰。
梦中,林仰站在时灿的对面,两人之间好似出现了一道罅隙。
很窄,却很深,深不见底。
时灿呆呆望着不远处的林仰,想靠近,跨不出步子。
时灿眼神里是一如过往的崇拜,同时亦有难以压制的疑惑。
梦醒时分,这份疑惑异常新鲜。
不止是刚刚那一刻的梦境,疑惑存在于这绵延的十年时间之中。
初版的《Seamas》便是对时灿最美好的诠释,而这份疑惑承载于《Seamas》被裁剪掉的那一半画面之中。
它与林仰的想法相左,因此时灿选择封存于内心深处。
见不得光,亦不去细想。
时灿回过头,趁着月色望向秦泽汐熟睡的脸颊。
蓝离说,其实我感觉你最近挺开心,状态也好了些。
可不是嘛,若没有母亲忽然出现闹出的插曲,这份与秦泽汐相关的“开心”可能还会延续更久。
久到时灿忽视前因,忘记后果,单纯享受。
母亲以激烈的言辞揭开疮痍,像是将过往的很多细节进行翻新,留在缝隙里的残存碎片有了新氧,进而繁殖滋生、难以忽视。
倏然,时灿心中萌生出些许负罪感,好像躺在秦泽汐身边就是在背叛曾经的信仰。
但,这怎么可能?时灿曾掏空一切迎合林仰,如受虐狂般享受爱情带来的压抑与控制。
林仰生活规律,躺在他身边的每一个清晨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被闹铃惊醒,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秦泽汐则活得烂漫,时常一早有课却还贪恋被窝的温暖,遇到周末更是要享受自然醒带来的轻松。
林仰行为克制,对待时灿的身体总带着三分疼惜、七分管教,目的是为了画作呈现最好的效果。
秦泽汐完全相反,指尖像是带着火焰,拂过的瞬间寸草不生,顺着皮肤纹理往时灿的心口钻。
“放纵”太过容易,以至于只花了这么一点时间,时灿便习惯秦泽汐的张扬,喜欢上他浪漫的气息,甚至找回了《Seamas》画中照在肩侧的那一束光。
时灿惶恐不安,怕闭上眼睛再次看到林仰,怕又重回那不带丝毫温度的梦中。
曾几何时,时灿“享受”于令人煎熬的梦——失去的一切只能在梦中得以重现。
时间流逝,梦慢慢消失了,时灿的心也越发冷下来。
再往后,他像个胆小鬼夹在罅隙之间,前后踟蹰、左右为难。
他害怕做梦带来的痛苦,害怕一夜安睡带来的空虚,害怕感情带来的伤痕,害怕一切……除了做爱。
身体的欢愉不需要思考,而疲惫带来的夜晚亦填补着惨白。
时灿移动身体,靠近秦泽汐。
借着破晓的微光,他仔细打量这张俊朗的脸颊。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罅隙的岩壁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墙,时灿再难移动半分。
他拉过一旁的睡衣,套上后起身。
动作不带停顿。
许是不适倏然冷清的被窝,亦或者感受到身边人情绪的浮动,秦泽汐幽幽的转醒,迷迷糊糊抬起头问:“你怎么了。
去哪儿。”
“没事。”
时灿压低声音没有回头,走到床角时伸手轻拍秦泽汐的脚腕,以试安抚,“你继续睡吧。”
秦泽汐“嗯”了一声,含含糊糊道,“那你快点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年轻人已又进入梦乡。
时灿为自己冲了杯咖啡,而后安静的坐在餐桌前。
他一动不动陷入沉思,直到咖啡完全凉透,窗外的太阳缓缓升起。
“怎么起来这么早。”
秦泽汐敞着胸膛从房间走出来,他一边打哈欠,一边揉了揉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有什么事吗。”
时灿微微摇头,随即与秦泽汐四目相对,“这段时间我工作比较少,你可以不必总在我家里过夜。”
秦泽汐一愣,没立即接话。
时灿移开视线,意味明确——想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些。
他找不到体面的理由,因此说出的话既蹩脚,又不可信。
难不成秦泽汐是为了工作才留宿于时灿身边的?“行,我知道了。”
秦泽汐反应几秒后答应下来,主动又编了个更为“合理”的理由,“正好最近阿姨也对你有些不满意,万一她再过来看到我,肯定也不开心。”
时灿点头,端起冰冷的咖啡喝了一口,嘴里是苦的,心里则是说不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