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为此悲哀到了极致,“我们家变成如今的样子,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吗?!”
观亭月听他字字戚戚地细数着这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言语凄厉得简直是在质问,目光里满是愤懑与血泪。
可从头到尾,她神色不曾有半分触动。
待这一番话讲完,意识到对方似乎是在等自己答复的时候,观亭月叹了口气。
“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把双桥的钥匙拿走的吗?”
他犹豫了下,继而梗着脖子承认,“对!”
“江流。”
“事过境迁,观家军,已经没有了。”
少年正要反驳,就在下一刻,他视线里人影一晃。
出于对观亭月的了解,知道她是动了,当她真下定决心想抓住谁,那人是绝对逃不掉的。
他即刻慌了手脚,感觉到斜旁一只白皙的手往自己腰间探去,江流只道她是要取钥匙,立刻不管不顾地从袖下甩出一枚暗箭。
观亭月侧头的速度极快,袖箭擦着她的鼻尖飞过,被身后的燕山以两指截住。
江流顶着一脑门的冷汗,退开数步,慌里慌张地说:“我、我没想伤你们……”
然而观亭月却并未再紧逼下去,她站在几丈开外,抬起手臂,将掌心摊开在眼底。
江流远远地看清她指腹上殷红的颜色,瞳孔蓦地收紧,仿佛心口之处让人揪了一把,后知后觉地怦怦乱跳。
他迅速低头别过手腕,原本印在那里的一道淡红胎记,只留下一抹风吹过似的划痕。
耳畔听见观亭月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她仿佛倦然得连吐字也觉疲累,“我不怎么会与人虚与委蛇,也嫌麻烦。事到如今,你我之间就不必再互相作戏了吧。”
她说,“高阳太子。”
话音落下的刹那,江流此前还慌乱无措的眉眼说变就变,明澈纯粹的目光渐次沉降下去,十五六岁的五官里竟多出几分Yin鸷萧疏的气色。
“原来你都知道了。”
他背脊挺直起来,倨傲地与观亭月对视,仍旧吝啬地唤她一句。
“姐姐。”
第98章 你不想重建大奕,不想复兴观……
因得这个称呼, 观亭月的神色有细微动容,星火流光似的稍纵即逝。
纵然被他俩揭穿身份,“江流”却依然是有恃无恐的态度,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空寂的小巷内, 笑容中带着与少年人不相符的晦暗Yin郁。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是我的?”
他曾经幻想过观亭月有一日揭穿自己并非本尊, 但没想到她能将自己的来历猜得如此准确。
对面的女子阖目轻皱了下眉,不知是有着何种心绪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因为你对我们家实在是太熟悉了。”
“和江流同龄,能够假扮他的人很多, 可对观家家事了如指掌的却屈指可数,那孩子小时候朋友极少,故而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便是当初让他入宫在春坊做伴读的高阳太子,高阳承绪。
“那些年, 江流与你相伴最久, 听说你还留他在太子宫长住。所以我猜,他应该和你说了不少我们家的事情。对吗?”
高阳承绪一直静静听着, 闻言才认真且敬佩地冲她一点头,淡笑:“不错。”
“姐姐果然很聪明。”
说不上为什么, 知道他不是江流以后,再听对方唤观亭月“姐姐”,燕山忍不住就压了压眼角。
“我聪明?”她尾音里带着清晰的, 自嘲的笑意, “你莫不是在奚落我。”
“一起生活了两年,我都没认出来,朝夕相对的人竟不是我亲弟弟。nainai让你骗过去了,大哥、二哥、三哥所有人皆被你蒙在鼓里。你说我聪明?”
高阳承绪终于收了笑, 郑重其事地看着她,“姐姐,我并非有意想欺瞒你们。”
“实话实说,我是真心把你们当成至亲之人。除了假作他……别的,许多话,许多想法,都是发自内心的。”
观亭月的表情那一瞬间极其复杂,她秀眉紧拧着,眼睑低垂,像是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咬着的牙关使得脸颊筋rou绷成了锋利的线条。
燕山在旁望进眼底,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袖下紧握住她的手。
“那么……”观亭月喉头轻滚,缓声问,“江流,已经不在人世了,是么?”
刹那间,高阳承绪的双目倏忽瞪大,又很快地凝成一道深邃冷峭的暗沟,慢慢地将视线移开,落入自己脚尖——唯有在此刻,他才隐约像个躲躲闪闪的大男孩。
“我和他……我和江流从宫城逃出来。”
“两三个贴身侍卫带着我们一路厮杀,眼看都到了京城之外,绥军却仍在后面穷追不舍。”言至于此,他手不自觉地攥作拳头,目光却是恨意滔天的,“等跑到荒郊破庙时,我身边连一个活着的护卫也没有了,郑重实知道我的存在,要斩草除根,此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