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冰天雪地的皇城,关着帝王,关着皇子,关着将军,还关着阿柳。
先说这个将军。
渝将军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从我记事起他便成日看书赏画,偶尔拨弄花鸟鱼虫,更善骑马射箭。父王很是重用他,他也常怀感恩之心就是。
据阿柳身边的奴才说,在他还是个婴孩的时候便被扔在了城郊。那时恰巧父王阿柳踏青,二人心善,将他捡回了皇宫。
冠兴十二年腊月十八那日,上官渲出生了。
我是父王亲生儿子,所以渝璟这个“大皇子”被除了姓,父王也去了他皇子的待遇,对外也只将他当作平民子弟培养。
晨时,父王对我提起了这些事。还同我说,我出生时下了好大的雪,冰封皇城。连平日里最暖和的千秋阁都冷了进去,说我是不足月生的,所以身子才格外的虚弱。
父王很是感慨,那时他一边抱着刚从阿柳肚子里出来的我,一边等着阿柳苏醒。言语至此还正色道:“渲儿要听阿柳的话,父王才不忧心”我听他说完这些便恭敬地行了礼从万岁殿出来了。
出生在这样富贵的宫阁,我并不欢心。许多事不能按自己的法子来,约束过头,规矩也太严厉。
“渲儿”渝璟真的是人高马大的,一见面便把我抱了起来,连同我身上那件阿柳缝的红梅斗篷也飘了起来。
“渝璟兄弟,快放我下来!”我在他肩上大喊,他却不放我下来。
无言,我只好抬眼看他,怎么这将军的眼睛那么有神,那么好看?就是太凶了,像觅食的老鹰一样,巴不得把人吃了,还时不时用手掐我的屁股。
这让我很不舒服,可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舒服,就是觉得,他不应该掐我的屁股。
所以我又叫了好几声,他也怕被人看见忙将我放下了。我说:“正准备去…潇云萝院找阿璟”心里不是很舒服,所以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的。我怪害臊的,总觉耳朵烫烫的,脸也烫烫的。
渝璟没一会儿便轻笑,听我这样吞吞吐吐的说不明白,忙拉起我的手笑话我:“我们小皇子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呀?”
无奈,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淘气地拽了拽渝璟的下衣。没想到突然被他一翻身扛到了身上。我被他的肩膀硌得有点疼,只得苦苦哀求着,可这渝璟真比我想的还要可怕,居然就这么把自己扛到了潇云箩院。
渝璟这院里清净又丰富,说实在的,我喜欢来这儿。
被那人放了下来,只得自己走了。
我就现在不远处看他的背影,渝璟在院子里赏那棵Jing致的雪桂,那树被修剪得很是好看,一时兴起,我也上前同赏。
也不知怎地,我忽然落泪了。
我倒也不是嫌弃这些东西不好,只是从记事起便懂得,我能留住的东西,也许只有一条命。我再喜欢的东西若是得不到便是得不到,我拥有的东西更像是虚无的。
帝王如此,臣民如此,帝王的子嗣更是如此。
我能感觉渝璟的心和我的心是一样的,我觉得他的心也在疼,绞痛的疼,他的心愈加疼痛,他怀里的我便被抱得愈紧。我只能静静地淌着泪,强忍着不发出一丝的抽泣。
我怕,我怕被人发现我在哭,怕他们看不起我。
渝璟一直在我身后护着我,和我一样望着那株挂满霜雪的丹桂。
雪桂晶莹,颇有一番琉璃光彩。风一吹便有那么几朵花儿掉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后又轻盈地随风而逝。
我觉得,这很像人的命。好看就那么一会儿,最后死的时候又那么惨烈。
“阿璟,阿璟”我转身往他怀里扑了去,连连唤了他好几声。
渝璟轻轻地抚了抚我的背,蹲了下来,抬头牵着我的手,柔声道:“渲儿,不哭”我看了他两眼,又傻呆呆地抬头看着头上的天。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言说我心里的苦,我只能通过哭和叫喊宣泄我的不高兴。
我看渝璟起了身又对我笑了笑说:“渲儿,阿璟陪你呢”我听了便不哭了,拉住他的手便往殿内跑去。
他虽是我父王的养子,殿内却布置得简单。
大堂上供着一尊福德正神,堂中挂着一盏大大的红天灯。他很是心善,每日早起向神敬香,一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二愿皇城之内无病无灾,三愿…,三愿他没告诉过我是什么,但是阿柳告诉过我,有些愿望说出来就不准了。
“半月前出过一次城,路过一个小摊时见了一把剑十分惹眼。此剑金光锴锴,尚未开刃。剑身虽轻,却坚韧无比。拿在手上不重,想来适合皇城里这个小皇子佩着,顺手买了下来,还不来看看?”
渝璟唤着我,我一听,马上不再看那池里游来游去的红鲤了。跑到他跟前痴痴地看着,只觉自己散下来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虽是杂乱,但因少了繁琐的簪冠走起路来十分地舒心。
“啊璟叫我做什么”我说。
没想到渝璟突然揪了揪我的耳朵,我很生气,我不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