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低到尘埃里, 浑浊不清, 沈泠突然不敢动了。
太冷了,她体会过白沐的冷, 然而这样的要把人冻入骨髓的冷, 她从未有过。
蔓延而来的霜已经染上了白沐的睫毛,他的睫毛颤如雪蝶,凝望着怀中的沈泠, 恨不得多看她一眼。
微音的眉心轧着一痕,他知道了。
除了外表的变化, 圣冶此时也注意到了白沐断臂的变化,他流淌出的血ye冒着丝丝缕缕的绿烟,绿烟缠绕住他的躯体, 以极快的速度侵蚀着他的肌肤。
圣冶顿悟, 原来他也中毒了。
但, 他会死吗?
她看向外面,发现火已经熄灭,知道重觎成功阻止了火势的蔓延, 心下松了口气。
如果白沐会死, 他放火就是为了让所有浮西国的百姓给他陪葬。
这个人当真是凶残。
而凶残的白沐还在徐徐说着,“我以前从不知道。当我同时面对你和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对圣冶根本没有欲.望。泠儿, 这几日我安安静静地待你好,我们没有做任何别的事情,我才发现,我最想娶的人是你。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其实是恶灵,我连名字都没有。寄生在那些凡人身上的恶灵最后反噬到了我的身上,呵,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竟会落到这般田地。”
白沐咳出残血,随手拭去,继续说:“所以我想借由这个机会,娶你。但是我们还没有行夫妻之礼,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你愿意吗?”
沈泠的指尖微颤,她抬眸对上了白沐的眼睛,他的眉眼笼着昏光,倾尽了温柔,可眼珠内红丝密布,似是在极力忍受痛苦,不让自己暴走。
这双眼睛对她来说曾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噩梦。她为了苟延残喘地活着,跟着白沐干了太多的恶事,她无时无刻不想逃离他的身边。
他说,他要在死的最后一刻,与她成婚。
白沐身上传来的阵阵凉意,冻得沈泠泪流满面。
“我有丈夫的。我不可能会和你成亲。”沈泠神情坚决,伸手陡然推开了白沐,转身迅速扑在金大宝的怀里。
金大宝方才一直在旁边盯着沈泠,在白沐说出自己的心愿时,他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他们成婚,那他又算什么?
沈泠在自己的怀里呜咽,金大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呵。”白沐的手还保持着刚才怀抱的动作,他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发出轻嗤。
他缓缓站起身,神色倏冷,残存的手指在轻捻着,像是要捏碎什么。
“这般不情愿吗?你以为,我死了,你的丈夫能好好活着?”
沈泠当即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沐冷笑着,他凌空凝出一把剑,这把剑身还残留血迹,原本盈盈如月的剑光被血压制得看不出半点的光芒。像刚从血池提出来的剑, 滚烫的血ye窜着惊人的热, 微音在看到剑的时候悚然一惊。
白沐歪头看向他,“弑父的剑就在我手里,没想到吧?当时你把它扔掉了,我却捡了回来。”
微音的双眸微眯,周身的气息凝滞,他的心情极差,看向白沐的神情已经是在看死物那般。
“别急,我只是想让你看一场戏。”白沐摆摆手,“我只想做一件你曾经做的事情。”
他将剑丢到了沈泠的面前,“我和金大宝选一个。”
沈泠和金大宝同时怔住,沈泠张着嘴哆嗦着说不出话,金大宝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两颗心,两条命。”
金大宝啐了一口,破口大骂,但显然他和沈泠都没理解白沐的意思。
圣冶突然回想起在榕树妖内的情景,所有的心脏都在同时跳动,而金大宝和那些心脏一样,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体态形状也如同一颗鲜活的心脏!
心脏只能存在活物内……这么说……
她的目光落在了金大宝的身上,金大宝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她一进来就注意到他的状态不对,但以为是因为金大宝太胖,加上着急。
“没听懂吗?”白沐恶意得笑着,活脱脱是一头恶狼。恶狼正呲牙咧嘴露出利齿,准备咬一口咬断猎物的脖颈。
恶狼的一句话,如同惊雷,炸的金大宝和沈泠措手不及。
“我的心早就被转移到了金大宝的身体里,他的身体里有两颗心,一颗是我的,一颗是他自己的。一颗在左,一颗在右。”说着,白沐拾起剑,把它塞到了沈泠的手里,“我的泠儿啊,你要用这把剑捅向你最爱的丈夫的身体里,选左边或者右边,选一个,看到底是谁先死。如果你不选,他就会陪我一起死,如果你选一个,金大宝或许还有活着的可能。试试吧。”
“不要……不要!”沈泠甩开剑,她踉跄着跪下去求白沐,“我就快死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和成亲,我和你成亲!我给你陪葬,但是你不要伤害他,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为什么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