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吝夸赞云胡,她笑着摇头,说了一番很真挚的话。
我有什么好的,我不像燕绥姑娘风华绝代,做不到和甘棠一样潇洒不羁,学不来望泞的娇憨明媚,没办法如同锦颀一般深情执着,更不如维桢骄傲孤高,不似南嘉敢爱敢恨,也没有舒窈的认真上进,没有琬琰的忠心不二,没有燕绥的温和Jing明。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看着身边的人离去而束手无策,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来到这里的意义何在。
我第一次觉得,那个善良温柔的云胡死去了,她变的一点生气都没有,把什么错都归咎于自己。
她和我们一起在店里看管生意的时候,好像还是很温和的,面上笑着,我总觉得掺杂着几分苦涩,那是强迫自己流露出来的笑容,在维桢死后,她几乎再没有发自内心的笑容了,只是一次次用笑容安慰着别人,欺骗着自己。
最好的孩子死于大梁平嘉二十七年的八月十五,或许还是南楚昌平二十二年的八月十五。
我不禁潸然泪下,那些死去的孩子都还很年轻啊。
锦颀死于昌平十七年三月初一,那时她二十二岁,维桢死于昌平十九年九月廿六,那时她二十一岁,南嘉死于昌平二十年十月初九,那时她二十七岁,舒窈死于昌平二十年十二月十八,那时她二十一岁,云胡死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二岁。
她们的忌日我和所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想起曾经楼里那些年的日子,其实她们真的也给了我很多温暖,她们都是我的孩子啊。
又过了很多年,绸缎庄的客人一如既往的多,我每每听到有人姓赵都要愣怔好一会。
那些原来是孩子的人也有了孩子,念锦和她夫君生了一对小郎君,燕绥的孙儿都有了好几个,雅南也是马上要当祖母的人了,连望泞和齐郎君终于也走到了一起,生了可爱的小女儿。
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满厅的孩子闹腾的不得了,围在我身边叫太nainai,我多高兴啊,这么多可爱的孩子,所有人待在一起,就是四世同堂了。
我已经完全老了,头发全部花白,牙齿都掉了许多,我看看燕绥雅南,看看菀青琬琰,看看甘棠望泞,我们都老了,可是所有人年轻的样子就还像在昨天一样。
孟和找来了画师替我们画像,我们大家都站在一起,满脸笑容,尽管都是老去的样子,依旧美丽婉约。
雅南是所有人里面画画的最好的,我叫她好好把云胡她们的样子画下来,大家都在旁边指点着。
燕绥说舒窈有着丹凤眼,一定要是上挑张扬的。
甘棠说南嘉眉心的红痣一定要画好,那可是她最招人的地方。
望泞说维桢的左眼下是有泪痣的,小小的一颗,很可爱乖巧。
菀青说锦颀的桃花眼最美丽,一点都不能画坏。
琬琰说云胡的杏眼很水盈莹的,眉毛又细又长,眉眼最为动人。
每个人都记得她们最美好的样子。
最后的画像完成了,我把它挂在了家中的正厅里。
每一个人都在。
第51章 甘棠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开医馆行医济世的。
我阿爹有的时候很老古董, 有的时候又很开明,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矛盾,小的时候经常揪着我的耳朵抱怨我不是个男娃娃, 不能继承祖上衣钵, 后来我长大了一点,在医术方面的天赋极高, 老头子就开心的把我当宝一样供着,教我医术让我行医救人。
我们家在那一片很有声望的, 十里八乡有个什么疑难杂症都会来我们家的医馆,街坊邻居都很是敬重我阿爹。
有一次临县一位铁匠铺的师傅得了重病, 那病还怪得很,县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也没怎么想管, 那师傅并没有什么钱财, 请不来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夫,身体一日比一日差,消息传到了我阿爹那里, 他说想去试试。
我当时就说他,别人都不去就你去,图什么呀。
他当时瞪了我一眼, 语气很不好,说, 图的就是医者一颗悬壶济世的心。
三日后我们全家前往临县给人瞧病。
我阿爹的医术真的很好,他治好了铁匠铺师傅,那人很感谢他, 说我阿爹救了他的命,是他的恩人,铁匠铺师傅还把珍藏多年打算用来应急的玉佩给了我阿爹。
那场面我感动了很多年。
在回家的路上, 我们碰上了山贼,抢走了所有的财物不说,还想欺辱我,我阿爹阿娘就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被掳去山上的那三日,对我来说比身处地狱还痛苦,我甚至不惜□□山贼才让自己逃走了。
我原来以为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邻里的冷嘲热讽让我明白什么叫做来自世俗的恶意。
他们说就是因为我不知检点,惹来山贼注目我父母才会死。
他们说我都已经那么脏了为什么还不去死。
他们说肯定是我们家平日太过招摇才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