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冼摇了摇头:“没,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也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罢了,先将杨琼的尸身埋上再说。”宁桓点头,于是二人重新将杨琼的尸身放回至那具黑棺中,覆上土后便离开了。
“你能有什么法子?”宁桓不满地哼哼道,他仰着脑袋望着肃冼忽地想到了什么,嫌弃地撇了撇嘴,“不会是你们锦衣卫那套屈打成招的法子吧?”说完兀自地感概了一声,“那我真的怀疑你问的还是实话吗?”
屋内的白烛猛地摇曳了一下,灯火兀地暗了下来。杨齐猛地望向了屋门,此时只听到“吱呀——”一声,门缓缓敞开了,伴随着一阵“轱辘轱辘——”的响动,一颗头颅滚落至杨齐的脚边。杨齐僵硬得转过了头,,凝视着屋外那片深不见底的浓黑,他脸色一变,颤抖着道:“是你。”
“那咱们是要回去了吗?”宁桓小声地问道。
“若是我们早些时候来就好了,说不定那时杨琼还活着。”宁桓喃喃道,目光落在了那颗滚落至黑棺的一侧的头颅,细密微小的透明鳞片遍布了杨琼的整张脸,宛若皮肤上浮起的层层死皮,在月色下闪烁着莹莹的白光。宁桓撇过头,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一定知晓许多。”
肃冼好笑地望着宁桓的侧脸,见着他狼狈的摸样,微微上扬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多大的人了,还和个小孩儿似的。”他摇着头嗤笑了一声,不待宁桓哼哼地反驳两声,便一跃跳进了墙内。
,痕迹看来也有些年月了。杨琼莫不是早知晓自己会变成如今这副摸样?可这些符纹当初又是谁给他的呢?”
肃冼听到动静急忙转过了身,瞧见宁桓疼得龇牙咧嘴的摸样,不由得微蹙紧了眉,“好好走路,也没人催你。”他走向前蹲下了身,小心翼翼地按了按宁桓的脚腕,低声问道,“疼吗?”
“真的?”肃冼怀疑地掀起眼帘,握着宁桓脚腕的力气明显重了几分,“嘶——”宁桓弯腰吃痛地小声抽了口气,没好气地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是不是屈打成招我不知晓,我只知晓宁桓你若是再不上来,就一个人在外头等着吧。”肃冼咬牙切齿的声音自上头传来。他这会儿手伸地发酸,这小孩儿还在底下和他讨论究竟是不是屈打成招?
“你一会儿真要开门见山地去问那杨齐吗?若是他死活不肯说该如何是好”宁桓滞楞在墙角,半天也找不到一处着脚的地儿,他索性放弃了蹲在墙下,伸出的脏手随意往衣袖上摸了一把,等着一会儿肃冼把自个儿拉上去,“他特地在咱们的茶壶里下了药,就是为了防着咱们瞧见了。你一会儿若问他了,他一定不会轻易说实话。”
宁桓谄笑了一声:“我……我就开开玩笑,肃大人何必当真。”说完,急忙抓住了肃冼的手,借着力,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墙头。这壁上落下的尘埃吃了他满嘴,他拧巴着小脸,“呸呸”地往外吐了几口唾沫,砸吧着回味着嘴中的味道,发觉还是阵阵的苦涩。
…………
宁桓撇了撇嘴,朝着肃冼的背影愤愤得龇了龇牙,赶忙也跟着跳了下去。落地时却不巧踩到了一块圆状滑腻的突起,整个人朝前一扑,踉跄地走了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差点儿崴了脚。
肃冼轻声“嗯”了一声,回道:“这些年杨家突然消失躲在三不地未出的缘由,也水落石出了,只是——”他的眸色暗了暗,望着身后那些被摆成八卦阵的尸油灯,缄默了半晌,“只是,这些年来他们究竟是在躲谁呢?不过这些事,杨齐应该知道。”
肃冼轻哼了一声,不可置否,手下的动作一下轻柔了些许:“你方才不是说不疼吗?别动!”他的手止住了宁桓挣扎的动作,轻声道,“揉开了才好,不然会
疼自然是疼的,可宁桓不想让这种小事阻了接下来的正事,更不想被肃冼嘲笑是个麻烦精,于是他急忙地摇了摇头:“不疼,不疼。”
“不说我也有法子让他说。”肃冼满不在乎地应声道,轻巧地翻身一跃上了墙头,然后朝着底下的宁桓伸出了手,“上来。”
屋外,木制的阶梯那儿传来了一声接着一声缓慢而沉闷的响动,“嘎吱——嘎吱——”如破旧水车旋转发出的痛苦呻吟,在暗色下被回声无限放大,一个黑影缓缓踩着阶梯走了上来。逼仄的走廊两侧,傀儡们的视线都望了过来,房梁上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冷白的月色正透过窗纸破损的缝隙处洒了进来,一张又一张惨白的人脸自浓黑处缓缓探出了头,它们如蜘蛛攀附在岩壁上,顺着梁柱快速地爬了下来,挡在了那个不速之客的身前……
杨齐面目苍白地回到杨宅后,他踉跄地推开了里屋的门。冷汗不断地自他的鬓角滑落至衣衫,他扶着桌角用颤抖的双手端起桌上的冷茶猛地往口中灌下,抬起衣袖用力地抹了抹下颚,眼神中一片恍惚。“这样就没事了。”他喘着粗气,“这样就没事了。”他口中一边又一边重复地喃语道,像是在不断说服着自己。
肃冼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他清冷的眉眼在月色下微微有些出神。“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宁桓担忧地望着肃冼,不安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