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没有……”陆曼城一开口,被自己的哭腔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然而越是一味否认,眼泪淌得越汹涌、欲盖弥彰。
有的人是干打雷不下雨,陆曼城是干下雨不打雷。许是从小到大几乎没哭过几次,她对此不甚“熟练”、哭起来没有动静,呜咽都被压抑在喉咙深处、混杂着粗粝的喘息。泪水顺着眼角淌下鼻梁、在宣恕胸口的衣物上晕开一大片。
她不该是这样。宣恕是个地坤、还身怀六甲,按说他才该是那个敏感、易怒、时时刻刻需要安慰的人,而她作为他的天乾,也该承担起保护他的责任。但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窝在人怀里哭鼻子的,反而是她。
可没有办法,她不是铁打的人,她的心纵是块石头也能给捂热乎了。先前六年的风风雨雨都扛了过来,那些商行老板、记者小贩、流氓地痞……那些她面对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里,从来不乏比那个陆吾辉要险恶的人心,可如今她却仿佛从未受过磨砺一般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永远失去了眼前人。
先前想的没错,动情果然是最大的牵绊。
陆曼城吸了两下鼻子、知道眼泪已经憋不回去了,终于自暴自弃一般闷闷地哭出声来,肩膀也颤抖得厉害。
“曼城……”宣恕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曼城,一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的确太不容易了,六年来什么事都一个人默默扛着,总是那么游刃有余,可他深知她的辛苦。他又是个愚笨的,除了一些言语和身体上不痛不痒的安慰,什么别的也给不了。
他笨拙地翻了翻身,把陆曼城轻轻拢进臂弯,手掌一下一下在她后背上拍。被宣恕温软地环抱,陆曼城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积压许久的委屈喷薄而出,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这许多年攒下这么多眼泪。
“什么嘛,还说没有……”宣恕的指腹擦过陆曼城的脸颊,擦去她脸上的shi润,眼睛里是她最熟悉的慈爱。
“曼城不想做,那就不做了。”宣恕自知没什么舌灿莲花的本事,安慰人也不在行,可还是努力想让心爱的人开心起来,哪怕只开心一点也好,“是我不对,明明曼城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我还总是向曼城索要这个乞求那个……”
宣恕说着说着,见陆曼城一直哭,以为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有些慌乱地在她的头发上揉弄,低“一直都是曼城在照顾我。其实我也想保护曼城……如果有人要欺负你,我也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男人的声音低哑又温润,和他的信息素一样,没有过分的甜腻,就是让人心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是这种最简单质朴的安慰,对于进来心力交瘁的陆曼城也已然足够。
陆曼城从宣恕怀里抬起乱七八糟的一张脸,望着宣恕温柔地半垂着的眼睛,她后知后觉,心口的坚冰早在不知何时就化得干干净净。宣恕的温柔是润物细无声的,怀孕这五个多月、甚至先前那六年,她自以为全知全能,唯一的盲点就是他对她的改变,回过神来才知自己早已换了个人。她心里有了宣恕的位置,再也没办法把他看作一个帮她向上攀爬的垫脚石,更不会像以前一样羞于对他露出失态的样子,就像栽在了他身上一样。
宣恕这个笨男人,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她,又好像比谁都了解她。
“……曼城?”
陆曼城终于止了哭泣,往前爬了几寸,嘴唇和宣恕的纠缠在一起。浅尝辄止,宣恕眼睛微微瞪起来、让她亲得有点愣,一是这一吻实在突然,二是陆曼城从不曾对他如此温柔。
“老爷……”陆曼城抹了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通红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宣恕——这个到处都不完美、但她就是放不下的人。
-
“……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