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泠背对陈村,将滴水观音叶片擦干净后,又去摆弄那盆垂丝海棠。他在网上查过了,这植物喜欢生长在阳光充足的地方。陈村已经醒过来了,他便将照明面板切换成日光模式,大片的日光撒下来,房间亮如白昼。他担心地下室这种模拟的日光不利于海棠的生长,又舍不得把它搬到外面去,最后还是决定把它摆在两人的眼皮底下。这是陈村喜欢的花,送给自己了,现在是两人共同的。当陈村看花,自己也看花,两人之间好像多了一丝奇异的联系。
他胡乱地想着这些无关的问题,对最关键的问题避而不谈,他等着陈村来说。他的眼睛定定看着眼前开得热烈的红色花朵,手指抚弄上去,如丝绸一般的触感,他想起进入陈村身体里的感觉,光滑,紧致,软腻。他的身体起了反应。
他竖起耳朵,时时凝神听身后的动静。
被子被人掀开扑打空气的声音,床“滋呀”一声,紧接着,陈村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床剧烈地抖动一阵,又是重物跌在被子上的声音。
孙泠回头,看到陈村跌坐在床上,垂着头,看着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孙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想起一切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孙泠紧张的同时,又有一种重大时刻终于来临的如释重负之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以很平稳的语调说:“我给你下药,趁你昏迷的时候,进入了你的身体。”
这平静而无耻的态度。陈村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跳下床,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又被地上的鞋子一绊,身子歪了歪,趔趄地向孙泠扑过去。
孙泠脸上拂过凉风,火辣辣的疼痛随后就在他半边脸颊上爆开。盛怒之人没法控制力气,这一巴掌把孙泠的身体打得歪向一边,血一滴滴地流下来,将胸口的衣领弄得更脏了。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因为搬家具搬花草,衣服早已经被灰尘弄得脏污,现在更是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陈村揪住他的衣领,拳头接二连三地砸下来。
“你这是强jian!你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我看错了你,孙泠,我看错了你!你这个混蛋!”
孙泠像是没有感受到疼痛,每次承受一拳,身体摇晃几下又重新稳住,像个不倒翁,就那么站着,任他发泄。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为什么会把你当朋友……”
陈村被孙泠强jian他这个事实击晕了,他脑子里乱成一团,竭力保持平静,从这一团乱中,由现在一直追溯到两人最初的时候,好像只要顺着枝叶就能找到植物的根。可是枝叶都烂透了,根在地底下,又是怎样一副腐烂并散发恶臭的样子。
一切从那个聚会的夜晚开始,孙泠送他回家,带他去医院,给他买手机,两人一起喝酒,不久后孙泠让他哥哥找自己拍宣传片……
宣传片,想到这个,陈村脑子里像是有棒槌在敲击,突突的疼。
“很可笑是吧,当我对你随意的施舍战战兢兢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笑,说啊,你是不是在笑?你做出这副要哭的样子给谁看,是你……”
“强jian”这个词,他说不出口第二次,好像一旦说出口,他就落到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局面中。他早知道受害者是卑微的,受害者没有做错事却往往要承受耻辱,带着污点。而且他是一个男人,一没才,二没貌,孙泠,有钱人,强jian他,谁信?没人会站在他这边,大家只会用猎奇的眼光来看他,瞧,就他这样,还会有人对他有企图!
“你有钱,做宣传片只是举手之劳,我那么感激你……我那么感激你……随意付出一点金钱,就让人感激涕零,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因为这个坏的结果,过往孙泠的一切温情和帮助都被认为是别有用心,只是为了铺垫,为了让他放下心防,喝下那下药的酒,最后供孙泠发泄他肮脏的欲望。
长久的沉默中,孙泠脸色惨白发青,如濒死之人。两条瘦长的腿无法承担身体的重量,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会散架。
陈村的心有一点刺疼。
竟然到了现在,他还在担心孙泠的身体。意识到了这点,陈村捂住脸,苦笑。
本来已经不准备和孙泠见面了。他哥哥说他身体不好,发烧了,好长时间没好,自己就枉顾已经做好的决定,又来见他,为了让他高兴,把垂丝海棠都带来了。
陈村将目光放在垂丝海棠上,绯红的花瓣在日光中,蒸腾起一片烟雾,连空气都热闹了几分。
花开得很好,是他送过来的。
连同自己一起送上门来的。
他对自己失望透顶。
陈村颤抖地抡起盆景,抬高手臂,狠狠地往地上掷去。孙泠惊呼一声,来不及阻止,手徒劳地伸在半空。
白瓷的花盆碎裂开,黑色的泥土飞溅,打在萎落于地的花朵上。陈村一阵心痛。
失了泥土的庇护,海棠的根jing赤裸裸地露在外面,丝丝缕缕,错综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