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偶尔从云幕中漏下的润泽,洒了一地月色。
此时,魔界一处府邸大院里,悄无声息。当然,如果说是刻意忽略掉从偏门里面传来的刺啦声,那就另当别论了。
禾子慊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一双锐利的犬眼盯着眼前还未刨开的窟窿,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又嫌弃极了自己这副样子,连后背上的伤也懒得伸舌头舔一舔。
他娘下的毒他到现在也没法儿解开,维持着原型,什么法术都施展不来。
还是狐狸Jing呢,那怎么不把他也生成一只狐狸?
禾子慊有些怨念,虽然这一身伤是他那个要命的爹给打得,但这次,也是最疼他的娘亲授意的。再想起当日阮燕鹄看他娘的眼神都直了,却瞧都不瞧他一眼就走了,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说起来他已有两天没见着阮燕鹄了,被关在房里,滴米未沾,滴水未进,若不是察觉得到他的魔丹还在府中,恐怕就算是他爹真要废了他,他也一定会跑出去再把人抓回来。
阮燕鹄跑不了的,禾子慊一边狠狠地想着,一边用自己的爪子继续刨墙。
这边,阮燕鹄正待在胡夫人单独为他僻出来的暖阁里歇息,据说这里是魔界禁地,魔人停留太久会有损,可对仙人来说,却是极好的将养之地。
他靠在门边,愁眉不展,思绪万千,这短短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以往上百年的际遇。
原以为捡的是只极赋灵气的狗儿,不肖成了大名鼎鼎的魔界将军之子。后来又被这畜牲忘恩负义地攻了他驻守的地方不说,还把他这个算得上是救命恩人的人囚禁在此,没羞没臊的做那档子事儿。
不过,将军夫妇是通情达理的人。
自他醒后,待他为上宾,并且十分诚恳向他道歉,说可以立马送他回去,还说可以依治好他身上的毒症。
阮燕鹄苦笑一声,心知自己中的毒并不厉害,只是法力尽失,无法自救而已。现在他只想尽早回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胡夫人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一般,却没急着送他回去,反而遣散了旁的人,想与他说了些话。
“仙君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慊儿不停劝阻,跑去妄境渡劫,那是他的生劫。”胡夫人眼波流转,不时瞟向阮燕鹄,又低头掩过眼底晶亮之色。
阮燕鹄面色沉静,腹中徘徊,他自然知道,因为那劫都是他替他挡的。
见他不为所动,胡夫人继续道:“有一女子替我儿挡了此劫。”阮燕鹄听完皱起了眉头。
胡夫人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那女子可谓世间难得一遇,替我儿此劫,还收留他,与他同吃穿,共枕眠,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就连我那时让他回家报个平安,他也不愿离了她半分,还传信与我说,他要带她回来给我看看。”
阮燕鹄面色通红,脖子都浮上了一层薄粉,也不知是气,还是羞。
想到那时候容忍小畜生在他就寝时总要趴在他胸口上踩两下才能安睡的怪癖,莫不是真拿他当作女子喜欢?所以对他所做种种,是为了报复?
胡夫人望着他飘忽不定的神色,眼角突然冒出几滴清泪,道:“可我回来时,慊儿卧病在床已经多日,虽不知他又惹了什么祸事,但瞧那伤处非死劫不能致。”
无论是修魔,还是修仙,此生都有两大劫难,一为成人之“生劫”,二为缘尽之“死劫”。生劫,再难难不过死。可死劫,顾名思义,难有几人能活下来。
阮燕鹄心头大震,连呼吸也紊乱起来,慢慢记起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