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儿子联系在一起,老太太终究还是觉得有点勉强了。
师娘停了几秒,将自己心里异样的情绪压住,才重新开口,刻意回避了那三个字,说:“不管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不管这辈子他想怎么过,跟谁过,过成什么样,我儿子就是我儿子,二十年前我在眼科医院门口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身上流着的血,就有我一半了,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儿子,我自己疼。”
林有余握着老伴的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自己的腿,似是纠结丛生,但最后终是不忍无奈道:“……那也是我儿子。”
老林师傅长叹一声,勉勉强强地跟老伴商量:“要不……过两天……叫、叫那个,咳……叫方驰上家来,我再详细探探?”
师娘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林有余这话所含深意后,立刻炸道:“上家来行,你可别再打人了!”
林有余脸红脖子粗:“我……”
师娘:“你咋的?!”
林有余:“……没咋,知道了!”
所以弄了半天还是我里外不是人了呗?!
我要是真想咋的,那勾搭我儿子的小王八蛋早就让我给敲碎了!
哼!
老林师傅甩开一直握在手里的老伴的手,神色忿恨寡欢地起身,师娘忙问:“你干什么去!”
“送饭!”老林师傅弯腰在旁边的石台上探手摸索一番,碰到了师娘刚才放下的两个碗,颤颤巍巍地端起来,开口嫌弃道:“干啥啥不行,你也就会嘚啵我!连碗饭都送不进去——我去,看他敢不吃的!”
师娘:“……”
可把你能的!
至此,在林晓突然向家里出柜后两天的一个寻常黄昏里,一辈子没离开过这间小院,混沌半世颠簸半生的老两口,在彼此的陪伴和劝慰之下,完成了一次几乎是不可能会实现的自我开解。那些在他们的固有传统思维里,被视为匪夷所思的关系也好、被认定为离经叛道的感情也罢,就这样被两位老人默默锁进了自己的心底木匣之中。
他们并不是突然变得开化包容,也并不是在两天之内就刷新颠覆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些事,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他们可能依旧无法接受,但是,那个“其他人”不是别人,是他们疼了快二十年的儿子。
因着这份疼爱,他们咬着牙,默默在天命有余之年,完成了一次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之间的无声和解。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破题”法门,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唯爱而已。
既然和他们一样,都是爱林晓,那……多一个人也是好的,至于男女——
就这样吧,还能动个手术咋的?
林晓的屋门外,老林师傅端着师娘又去热过的饭菜,抬脚重重踢了两下房门,没什么好脾气地嚷嚷道:“开门!”
房间床上,林晓乍一听这声音,全身过电似地颤了一下,而后压着干涸嘶哑的嗓音,轻声问:“爸?”
“废话!”老林师傅气势如虹,“不是你爸还能是谁?刚过两天,连自己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开门,麻溜的!”
林晓咬着嘴唇,回道:“……我怕您见着我生气……”
“我倒是想见你呢,我也得有那自身条件啊!”老林师傅依旧没什么好言语,不耐烦道:“快点!正好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咱俩两不相见省得心烦!”
林晓喟然叹了口气,慢慢挪下床,穿鞋去开门,但是两天之中滴水未进,体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腿软心慌,故此从床边到门口的这几步路,他走得十分缓慢。
门打开,先闻见一股饭香,林晓的眼眶倏然发酸,嗓音也跟着不稳,张张嘴,喊了一声:“爸……”
老林师傅抬脚进屋,几步走到林晓的书桌前,脚尖踢到了桌腿才停下,将手里的两个海碗“哐当”往桌子上一撂,吩咐道:“过来吃饭,大小伙子还来绝食那一套,牙碜谁呢你?”
林晓站在门边,手指抠着门板上的横纹缝隙,回答道:“不是绝食,也没想故意给您和我妈添堵……我、我就是没脸见你们……”
“等你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来,没人给我和你妈养老送终了,才是真的没脸见我们。”
林有余往林晓床上一坐,叹了口气,语气稍稍有所松动:“过来吧,先吃口饭……咱们爷俩儿……唠唠?”
林晓沉默半晌,知道该来的躲不过,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坐下。
林晓和老林师傅向来在吃上口味清淡,所以这么多年来,师娘做饭就养成了少盐的习惯,而如今林晓再吃着师娘亲手做的饭菜,只觉得这真的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人间美味,他何德何能,又是何其幸运,在自己给他们老两口闯了一场如此不忠不孝的大祸之后,竟然还能再吃上一口师娘亲手做的家常饭。
林晓忍着喉间的哽咽,不敢出声,只能埋头大口扒饭。
“慢点吃。”老林师傅听着儿子的动静,悠悠开口,“胃里空了两天了,吃这么急受不住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