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向南行了约有两个时辰,才终于停在在山脚下的一处小镇上。
舒作诚无言相辩,也无心相辩,同时他心中悔意挤压很久,他更是无法原谅自己。他低头不语,心生酸涩。
“少爷不必自责。”颜京墨从身上擦去血渍,连忙取来被褥盖在他身上,他道:“您先休息,千万别着凉,咱快马加鞭赶回去再好好安顿。”
韩昭脸色铁青,他紧咬嘴唇,目光从未离开过白均一,他三指摸在那孩子冰凉纤细的手腕上,随即眉头攥紧,脸色更加难看。他掀开盖在那孩子身上的衣物,伸手摸向白均一的肋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胸前的绷带,喉结不禁上下动了动,随后轻声道了句:“还好?”
十几年前那人拔剑伤他之时,也不过如此。
见那人飞出崖底,颜京墨也关怀道:“渝非少爷,您知道的,他这人向来如此。”
他当即就把那孩子从他怀里抱走,舒作诚怕他动作粗莽,急着提醒道:“你轻点儿,他必须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不能……”
是在嘲讽舒作诚的回答。
“韩大侠。”颜京墨见形势不对,忙着打圆场,道:“都这个时候了,人活着最重要,就别再计较这些事情了。趁着天色不算太晚,我们快动身吧。”
颜京墨抱舒作诚下车,元荔只身一人立马迎来,见少爷这副尊容,立马哭得不成样子。舒作诚强行要自己走,颜京墨拗不过,他同元荔一边一个架住那人,向院中慢步行动。
马车刚刚停稳,韩昭就抱那孩子冲出门帘。汤尹凡和数人当即围上,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好不热闹。
舒作诚如实道:“快带他回去,火盆他胸前有伤,滚落山崖之时摔断肋骨,昨夜淋雨发了高烧,心疾发作……他撑不了多久了。”
颜京墨抱他下山,将人安顿在山下贯清接应的马车上。正欲取来车中棉被披在那人身上,低头却见自己双手之上鲜血淋漓,他惊了一跳,问道:“渝非少爷,您这是……”
“烧水?”元荔以为他要洗个热水澡,“咱些吃点儿东西
舒作诚一时只觉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是问句。
他目光凛冽,冰冷阴沉,凌厉如冰刀一般直直的刺来。他的眸中充斥着严厉的责备和不满,压制着怒火和杀意,他看待舒作诚,好比看待一个千古罪人。
韩昭同颜京墨一起抬着白均一上了马车。颜京墨和一名弟子驾车,舒作诚蜷缩在马车一侧,韩昭与白均一则在在另一侧。他取了身上的药丸给那孩子服下,之后端坐在原地,一路上一语不发。
韩昭冷言责怪道:“你为何要将他牵扯进来?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与他无关。你说过的,此事旁人不知。”
如颜京墨之前所料,此事一出,平金断然是回不去的。这三日间,贯清谷出城被拒,明着与缺月楼起了争执,是训真道观亲自出面才得以勉强调和。宁王知道舒渝非失踪之时,心中在意自己的血脉,破例放行,任贯清一派出城救人。
随后韩昭闻声赶到,纵身跳下,快步而来。
颜京墨闻言不语,自动退至一旁。
舒作诚神经一直紧绷,此番一旦松懈,便昏昏沉沉,他一只手捂住小腹,早已不将此事放在眼里,道:“如你所见……舒某脏了颜大侠的手,实在是惭愧。”
“少爷啊,您这是怎么了,两日不见怎就变成这样了?”元荔醒着鼻涕,用袖子擦着舒作诚脸上的潮气,心疼不止,哭道:“您这是受了多少苦啊,怎么伤成这样?”
跃而下,踏水走向他。
舒作诚衣冠不整,长发散乱,他全身湿透,白色里衣沾满碎泥,衣衫上的血渍印出刀伤。他脸色憔悴,嘴唇干裂,却依旧扬着微笑,勾起唇角,道:“你们来了,我们……还好。”
这目光很眼熟。
舒作诚脚下虚软,道:“元荔,你先去烧盆开水来。”
舒作诚一只手拉住那人,一只手捂紧小腹,怎么也站不直,他轻声道:“劳烦颜大侠。”
他怕韩昭一时愤起,再度出手伤人,下意识攥紧衣袖,向后挪动。
他扶舒作诚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舒作诚点点头。
为了防止有心之人追踪,汤尹凡安排弟子们在村镇各处留意检查。由于不敢惹人注目,租住了一处四合院将就落脚。
见舒渝非和白均一二人躲至角落的枯树之下,二人急忙赶之他身前,半跪在地。颜京墨问道:“你们可好?”
舒作诚无力在意此事,窝在被子里取暖,歪着脑袋昏昏欲睡。
韩昭把目光从舒作诚身上移开,抱着白均一起身离去。
韩昭和颜京墨当下也不算周正,他二人在山里寻人寻了一日一夜,也被大雨浇透,身上还印着水渍,裙摆和靴上泥泞不堪。韩昭手里攥着居亦,腰间和手臂有几处绷带缠绕,隐有血色透出,明显看出简单对伤口做过处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躺在舒作诚膝上的白均一身上。
韩昭顿然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