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瑛直到最后,也没踏进过这宅子一步。
碧瑛,你到底在哪里?可笑众人谓我无限风光,我却连心爱之人葬在何处都不知道……
昆仑仙境,有无数远古灵元庇佑,无法瞬移,只能老实驾云。
院子与自己最后的记忆无差,他与碧瑛衣冠合葬的墓前甚至还摆放着新鲜的果品。
南极仙翁倒叫玄鋆问住了,这其中曲折,叫他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道:“你且听我慢慢说来。”
“真君可真是姗姗来迟,老翁我先在此向真君道喜。”仙翁向玄鋆虚作了一礼,笑着道。
他心中迅速有了计较,手中画诀,转瞬便到了昆仑境外。
后来在抚谷,他与碧瑛日夜相处,又与他共同经历生死,越发觉得与碧瑛各处都无比契合,便更加憧憬与碧瑛回到京城,在这处宅子定居下来,在这里养育他们的孩子,一起老去。
玄鋆却一脸愠色,道:“你莫要和我装糊涂。我问你,我在凡间时,曾有一个老翁来找我讨要碧瑛尸身,那个人可是你?”
他在城东看中了一处宅子。宅子不大,但他手中钱财有限,便想着先将碧瑛迁来,待自己有了军职,在战场立了战功,得了封赏,再给碧瑛更好的。
没想到……
“敢问小道友,仙翁可在府上?”玄鋆拦住童子,定身问道。
他来到碑前,细细抚着碑上纤细的刻字:折思谟与妻之墓。
众仙急忙端上酒盏欲上前寒暄,玄鋆却只向紫薇帝行了一礼,接着便寻着南极仙翁而去,又与仙翁耳语数句,便与仙翁一同出了筵席,到殿外叙话。
刚从沉睡中苏醒,定是容易疲累,便劝碧瑛再躺下歇息片刻,他去找师兄要些丹药,也去灵泉取些水来,给碧瑛服用,好多恢复些气力。
这里没有一丁点属于碧瑛的印记,玄鋆便不做留恋,又回到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小院。
玄鋆不愿再听,打断他到:“口口声声俱是修为,我懒得与你再说,也不知道你还要为了我这身破修为编出什么话来,我自己去找。”
来到城东,留瑛居竟还是当初的模样。
如今心中有了爱人,却夜夜独枕寒凉,臂间空有虚无,每日每夜都成煎熬。
玄鋆却不耐烦,道:“如何还需慢慢说来?你当初诓我,说只要我多攒福德,便能达成心愿,让碧瑛来世顺遂,没想到只是骗我为自己积功德而已。如今你又要拿什么话来骗我?”
从前无情无爱,万年也不过匆匆而过。
“玄鋆啊……”仙翁一声玄鋆喊出口,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雇了人将宅子重新整理,没想到方修整完毕,皇上的调令便来了。
童子见面前的仙人从一朵五彩祥云上下来,又道力淳厚,知他应是品级不凡,恭敬回道:“仙翁到天上参加百仙宴去了。”
玄鋆的突然现身引起仙宴一阵骚动。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碧瑛刚刚身死,到折府找他讨要碧瑛尸身的白须老头。
玄鋆初回到九重天,却没有入南天门,只在门外站了许久。
他望着凡尘方向,心中难耐悲怆。
碧瑛向他展颜微笑,果真躺下身去,闭眼歇息。
“谢过小道友。”玄鋆知晓仙翁所在,便立刻又乘云离去。
“你我同在仙籍万年,你有几副面孔我如何不知。我只问你,你将碧瑛葬在何处?”玄鋆懒得与南极仙翁周旋,便直接问他。
他回到京城,将军府早已易主。
自己行善一生,是为碧瑛祈福,盼望他来生顺遂,没想到一切不过自己命定劫数,所做善德尽数落在自己身上。如今他修为大增,受了福报,那碧瑛呢?
玄鋆踏着一朵祥云来到南极仙翁洞府前,正碰见一个手执玉壶的童子,那小心谨慎的模样,仿佛壶中装着什么珍奇宝酿。
“唉呀叫真君认出来了,真君果然慧眼如炬。”仙翁仍打着哈哈。
“总是这么急躁,活该你一身孽缘。”仙翁拈拈胡须,口中低语
童子叫他一笑晃了心神,面上竟是一红,接着便急急跑出去替他寻药去了。
童子见他来去突然,颇觉奇怪,但心中念着温柔的碧瑛师兄,便也不做多想,捧着满满一壶灵泉水继续往碧玉台去了。
本以为失去碧瑛,挨过凡尘匆匆数十载便罢了,如今却要让他在九重天上承受无边无际的孤寂,想到此处,他便胸中闷痛,不能自已,恨不得丢下一切,自毁仙元,追随碧瑛而去。
仙翁叫屈道:“我如何做过此种承诺?何况你当时那种情态,我若不找话安抚你,你随便寻个由头自戕了可怎么办?白白在人界走了一遭,修为也没有提升……”
他甚至不知道这宅子的存在。
那时他将碧瑛安置在祈院,自己却住得十分不舒坦。但母亲定是不愿让碧瑛入府的,自己也对碧瑛的出身有些忌讳……想到此处,无限悔意又从他心中涌出,化作绵绵痛意,在全身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