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浴室的地面上。他浑身肌rou酸痛,疲惫犹如藤蔓一样从骨头缝里钻出,紧紧缠绕在他的血rou上。
他坐直身体,下意识地寻找谢鹄的身影。几分钟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昏迷前看到的不过是幻影。
孤独好像一记铁锤,狠狠地砸中了他的脸,把顾璋从迷茫中砸醒过来。冰冷的觉悟如针一样刺穿他的大脑,一下子驱走他的倦意。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突然在这温暖的房间里感到寒冷。
顾璋扶着洗脸池缓缓站起,感到肌rou从脚底而上,一寸寸地紧绷起来。他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脸。他闭上眼,冰冷的水洒在他的皮肤上,他感受不到什么。这样很好。
水声停止,顾璋站起来。白色瓷砖一块块翻转、蔓延,铺满整个房间。原本是浴缸的地方现在有一架实验床,床上没有人,束缚带散落着。镜子里映出一个身影站在角落里。这个影子有着类人的外表,他却清楚地明白这不是人类。
它无需开口,他便明白了它的意思。「你快死了。」
多么奇怪,它没有发声,可是在顾璋的脑海里却回响起他自己的声音。
他用沉默的语言回复它:「我知道。」
「滴答滴答,死亡在逼近。」
「我不怕你,也不怕死亡。」
「可是你惧怕着其他东西。」
顾璋没有反驳。
「你不是真实的。」“你不是真实的。”这句话同时在顾璋的脑海里和耳边回响。他想用语言来击退这个幻影。
「这取决于你,」它说,它并没有消失,「你知道我们对于真实的定义不一样,是吧?」
「我不觉得二者有什么不同。」
他能感受到它在笑,即使它并没有真正地“说话”:「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迎接死亡。来吧,感受死亡吧,迎接你的新生吧,加入我们,你很近了。」
「永不。」他对于加入它们的回复是短暂而有力的。这是一道强硬坚定的思绪,如同流光一样闪过。伴随着这道思绪而起的,是久违的愤怒。
它大笑起来,对于他的抗拒不以为意:「你还有时间,不用这么着急地拒绝。你有天赋,非同一般的天赋。想想如果加入我们你所能感受到的……也许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抗拒我们。」
它鞠了个躬,化成一阵银蓝色的光丝。丝线如水银般坠落在地,四处散开。白色的墙壁坍塌消散,一切恢复了原状。顾璋却知道,它并未真正离开。
他反手摸了摸后背,发现自己的上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脱掉衣服,踏进浴缸,让发着热气的流水温暖他发冷的身体。
顾璋逐渐陷入半梦半醒之中。
他重新看见白光、黑暗和变幻无穷的光线。那些泛着光晕的线条无限延伸,没有尽头。他化为一点,顺着延展开来的线条飘浮,远远地看见一个点。
他并未看见它的形,却知道那是一扇门。
死门。
黑暗里,有无数双手悄悄伸出来,拽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向那扇门。有看不清面孔的人在窃窃私语。
“叛徒……”
“虚伪的混蛋。”
“老鼠!是你害得我儿子没命的!”
“放弃吧,放弃吧……”
他在上升。
他并未作出反抗,只是任由自己飘荡着。那扇门笼罩在柔和的白光里,看起来甚至很吸引人。
突然,一只手拽住他的脚,将他拽下去。
他一下子从空中降落到水里。温暖的水包围着他,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他的身体。细密轻柔的亲吻落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他努力睁大眼,看着那扇门消失在他面前。
白光、黑暗都消失了,他笼罩在一片雾气里。
他的灵魂好像都要为这亲密的接触而融化。可是,他困惑不已,为什么一个人能同时感受到快乐、幸福、喜悦、亲密,和绝望、悲伤、孤单、痛苦呢?
有人进门。那个人没有敲门,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和脱去外衣的声音。
一道温暖的影子从他背后覆盖上来:“老师……”
低低的呢喃响在顾璋的耳边,声音随着水汽蒸腾,散在空中。
这道声音一下子把他叫醒过来。
“你来了。”顾璋微微皱起眉,表情困惑,仿佛是在问谢鹄“你怎么来了”。他看了眼谢鹄的穿着,又在对方身上闻到了酒气,知道谢鹄是和人吃完饭赶来的。
顾璋很快擦干身体,换上新的T恤和运动裤。
今天晚上的谢鹄明显有点不一样。顾璋认为他身上透露出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这种自信驱使着谢鹄在暧昧的边缘试探——自从那天顾璋拒绝他以后,他在行为上克制了许多。
而现在,不知道是因为情绪上的激动还是酒Jing的作用,谢鹄又开始向着他的胜利品发起进攻。
谢鹄的温暖干燥的手掌握着顾璋的脚踝。顾璋的脚骨头生得很匀称,脚背布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