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宋諆昧到家的时候,许琗烆还没回来,屋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半点人气。他动作机械地换掉鞋子,脱掉身上厚重的羽绒服,也不开灯,直直地坐进了沙发里。
夜晚城市的光透过落地窗投射进屋内,只是隔了一层玻璃而已,宋諆昧却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与他无关。
今晚的事情该不该和许琗烆说呢?宋諆昧没有纠结太久,许琗烆若是问起,他绝对会全部讲出来的。对许琗烆的爱成了宋諆昧戒不掉的瘾,不但戒不掉,还让他陷得越来越深。
宋諆昧清楚地记得,在医院里的那个晚上,当世间好像只剩下他和许琗烆时,那人舒服地坐在长椅上,手里夹着烟,满不在乎地说,我是个很可怕的人。
内疚与惭愧几乎要将宋諆昧蚕食个干净。父母的死固然重要,但他不想也不愿意去怀疑许琗烆。可父母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赵玚崖的话,那就不能不去怀疑许琗烆了。可许琗烆也亲口说过,宋成盛夫妻俩的事儿与他无关……
到底该信谁。宋諆昧盯着那些从窗户外透进来的光影,身心所感受到的是无限的虚无。他对着空气张开手,然后握住拳,什么也没有抓住,什么也抓不住。
许琗烆打开家门摁开大灯,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哭泣的宋諆昧。他没去打扰悲伤的男孩儿,自己进了厨房,快速地弄好了晚饭。
“怎么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哭开了呀。”许琗烆抽了几张纸巾,他坐到宋諆昧身边,帮他擦了擦脸颊上的泪。
宋諆昧呆滞地转向他,吸了吸鼻子,想问的问题已经挤满了大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神无助极了,在许琗烆又一次尝试帮他擦眼泪时,他往后缩了缩身子。
哪怕在床上,在狠戾的许琗烆面前,宋諆昧也没有任何一刻躲避他过。
“先吃饭吧。是我不好,早知道不让你去见他们了。”
许琗烆似乎没注意到宋諆昧的小动作,他拉着宋諆昧的手,牵着他到了餐桌前。
宋諆昧没有一点儿的胃口,但他还是强迫着自己张嘴,把饭菜一股脑儿地往嗓子里塞去。他和自己赌起了气,他不想再在许琗烆开口前主动问任何问题了,那样的宋諆昧太脆弱,而在一个可怕的人面前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是很危险的。
许琗烆什么也没有过问,晚上和宋諆昧道了声晚安,就先行回卧室睡觉了。他的这种体贴让宋諆昧感到更加的不安和害怕,他憋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许琗烆的卧室门口,连门也没敲就闯了进去。
和徐琗烆确认关系以来,宋諆昧都是和他一起睡在主卧那张宽敞的大床上的。不过即使睡在一间屋里,宋諆昧也还是会在进门前先敲敲门。那是许琗烆给他的尊重,他也要还回去。
这还是所有意义上的第一次,宋諆昧像是失了魂似的,重重地推开那扇门,红着眼睛冲到许琗烆面前。
许琗烆靠在床头坐着,脸上表情淡淡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平静地望着宋諆昧,等着他先开口。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片刻,宋諆昧还是认了输。他一说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再流到形状好看的锁骨上。许琗烆很想对着那里咬一口,掺着少年眼泪的味道,一定很好。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和我撒谎啊……”
宋諆昧觉得自己很丢人,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积压了太久的心事被杨汩越从底部向上掀起,单是散落开的灰尘都能熏死人。
许琗烆面不改色地问:“諆諆,我撒什么谎了?”
“你说过你和我父母的死没关系的!你说过那不是你做的啊……”
“那确实不是我做的。怎么,警察给你看了什么证据,证明那是我做的了吗?”
“没有……”宋諆昧抽泣着说道,他语气忽然变得凶狠起来,用尽全力嘶吼道,“可是为什么赵玚崖会出现在那里!赵玚崖不是你的手下吗,你还要说和你没有关系吗!我不想怀疑你的!我不想的……”
吼着吼着宋諆昧的声音就低了下去,他垂着脑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很懊悔,不该和许琗烆发火的,在只看过一个监控录像的情况下,不该怀疑他的。不就是仗着许琗烆对自己好吗?不就是仗着他对自己的宠溺包容,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吗?
许琗烆歪着头思考了片刻,从床头柜拿来一盒纸巾,放进宋諆昧的手里,他沉稳地说道:“赵玚崖在那里,我也没想到。”
宋諆昧没说话。
“諆諆,我再问你一遍,我有必要骗你吗?对,我的手不干净,死在我手上的人不少,我也不是什么背景干干净净的富二代公子哥,充其量不过一个黑社会老大的独生子,做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宋諆昧紧盯着许琗烆的脸,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从中找到答案。
许琗烆坦荡地望了回去,他自嘲般说道:“我不把别人的命放在眼里,那些东西与我无关。我从来不相信他妈的狗屁爱情亲情友情,看看我爸那个老混蛋就知道了。人与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