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之事忙上忙下,范照老先生一过完元宵就从姑苏启程,在二月初终于赶到京城。
林鸿把他接进了林府先住着。
范照道:“别的我不说, 只是如海老弟的女儿, 就是我的侄女, 我自然要亲眼看着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的。等她出嫁了, 我再去找个住处。”
林鸿笑着说:“范老这话说得可就生分了。”
于是,范照每日清早起来去翰林院勤恳工作, 傍晚回府。休沐时则四处走走,这样的日子倒也舒坦。
黛玉与清岩不能相见的这些日子,通信通得勤快,黛玉在信中,往往言简意赅, 或者说自己最近在读什么书,或者写首诗, 或者抒解一下感叹。
清岩每每回信,除了回应,谈谈近来行踪,还聊及生活中的细枝末叶。诸如得了胭脂水粉、笔墨纸砚之类的贡品, 给她留着, 王府的花开了哪几种,家居布置有何变化……
黛玉读了,往往忍禁不俊,暗忖这么个贵**子, 也是这般“接地气”。
二人鸿雁往来, 直到大婚前几日。
*
三月十六,大婚之日。
两府从凌晨起就开始忙碌, 贾琏一大早就过来帮忙,范老先生也不顾年老的身子忙进忙出。夜幕降下时,街道两边提着灯笼的宫人,将路照亮,送亲的队伍如一条长龙沿着街道行进。
黛玉遵循各种礼仪、规矩,做完一系列流程。直至终于把那群闹洞房的人送走了,这才微微吁了一口气。
房间内双喜龙凤烛噼啪作响,若干红灯笼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只是光色更显喜庆。
清岩按捺住心中喜悦,作为新郎倌,他少不了要陪宾客喝酒,好在韩福全程拿着一瓶装了清水的酒壶做样子,他才不至于一身酒气,走路不稳。
今夜花好月圆,是他与她的好日子,他怎能全程醉得不醒人事?
若说要醉,那便只能看着她的天姿绝色的容颜而沉醉。
黛玉一身红妆,坐在床沿,脸色红润。拢起来云鬓上珠光闪烁,两侧各有累丝金凤衔珠,绛珠簪居于发髻正中,并不繁复,简单却大方。
清岩微微勾起一个笑,问道:“坐了这么久,累么?”
黛玉下意识地抬头,恰好对上那样一双秋水双眸,比那日初见时还要清亮几分。低了低头:“还好,尚且能忍受。”说毕起身,绕到外间的桌前,想要喝杯茶解解渴,清岩抢过去给她倒了茶。
“你把紫鹃都送出去,现在连倒茶还要你亲自来倒。”
清岩把茶端给她,有些玩味地问:“难道,今夜你希望有她们在身边?那我把她们叫进来。”
“可别,已经把人叫走了,岂能又叫进来。”
黛玉接过茶杯喝茶,眼睛余光瞥见清岩依旧目露流光地在盯着自己,脸上似乎还有一些思索,不由放下茶杯,问道:“你在思索什么?”
“我在想,我该如何称呼你,从前我唤你林姑娘,现在你我已经喝过交杯酒,我该唤你什么?”
黛玉睨了他一眼:“我当是什么,原是纠结这个,合着你今晚都在思虑这些?”
清岩拿起桌上的双耳酒壶,往两只酒杯里倒了酒,说道:“不全是,但是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黛玉想了想:“若我有表字,我想用‘绛珠’,你也不妨称为‘绛珠’。”
“绛珠草,甚好。”
二人喝了些酒,说了会儿话。
黛玉道:“今儿是十六,我也不知外边的月亮是否是圆的。”
清岩:“莹莹生光辉,圆得很。”
“上回你来信说,新房楼上是书房,与秋水居有些相似,只是二楼门外延展出去的是一处廊子,你在廊子上摆了一长椅,很适合赏月,眼下我还不困,不如我们这会子先去赏月。”
清岩很自然地握过了黛玉的手,引着她一同登楼赏月。
书房外,月光挥洒,柔蔓轻纱。
露台处的一张长椅上,黛玉起先有些羞涩,不敢与之太亲近,后来赏着聊着,清岩说了好些俏皮之语,引得黛玉又气又笑,最后头也不知不觉轻轻靠在清岩肩颈上。
清岩揽着她,问:“在遇到我之前,你最难忘的场景是什么?”
黛玉脑海闪过许多片段。
与宝玉初会时的一眼万年,有在林子里葬花的自怜自泣,有与宝玉共读西厢,还有与园子里众姐妹一同玩闹的场景……
一幕一幕,恍如隔世,皆是难忘。
“许许多多,竟一时挑不出最难忘的。”
“那遇见我之后呢?”
“应该是那日去天平山赏枫。”
“为何?”
“你说你前世应是块石头,陪着一株绛珠草。”
揽着腰肢的手突地动了一动。
“我本就是。”
黛玉坐起身子,趁着月光看向他的侧脸。
清岩也转过头,笑道:“我真是石头,不然我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