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
谷天捧着茶盏,垂目低头,青瓷茶盖拂去氤氲的雾气,对于身旁一道炙热的目光视若无睹。慢条斯理的品着茶,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如坐针毡。
谷雨靠坐太师椅,右胳膊支在雕花茶几,手掌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谷天,对多出来的一个人,连个眼神都欠奉。
年逾四十,犹有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媒婆,脸上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些许的阿谀奉承,但痕迹没有太露,摊开一副副画卷,一一介绍各位千金小姐的特点。
“郎员外家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Jing通,虽然年纪小,但也生得无双绝色,配令公子,正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不知县令老爷,意下如何?”
这媒婆声调清婉,语气柔和,颇为悦耳,可惜,场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在听。
谷天微微侧身,背对向谷雨,瞟了一眼,“不错,我看甚好。”
“那就这样定了?”媒婆犹豫的看向没有开口的谷雨,“谷雨少爷印象如何?”
谷雨终于慢慢开口,“父亲是想纳妾么?”
谷天顿时一口茶咽在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媒婆愕然,“这……谷雨少爷,这次是给你介绍妻子的,那郎员外家的千金,可是嫡出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给老爷作妾,况且就算是……”
谷雨慢慢悠悠地打断她,“那就只好劳烦你白跑一趟了,这件事——”他说着顿了一顿,直接站了起来,拽着谷天的胳膊让他转头,冷冷的说:“绝不可能,父亲你就死了这条心。”
谷天觉得胳膊被拽着的地方发疼,抽了抽手臂,没有抽出,沉声道:“谷雨,休要胡闹。婚姻大事,岂由你自己做主……”
谷雨微微一挑眉,看媒婆,“我不喜欢女子。”
媒婆目瞪口呆,这莫非是要暗示,下次再来,带上男子的画像吗?
“父亲若真想让我娶妻也可,但我希望……”谷雨凑近了一点,贴着谷天的耳朵,微微吐出一句:“我希望那人和父亲一模一样。”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旁,颇有暧昧,虽然声音很轻,谷天督见媒婆诧异的表情,觉得那目光更加古怪。顿时横生怒气,这一瞬间,他简直是想用茶盏杂碎这个逆子的脑袋,一把将其推开,将那茶盏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忍了又忍,定声道:“那就定下……”
谷雨高声打断他,冷冷的看向傻坐在一旁的媒婆,“慢走,不送。”
那媒婆只觉得他的眼神犀利的像一柄寒冰剑,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听从他的命令,乖乖地抱起画卷,转身离开,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听话。
谷雨拽着谷天便要走。
“谷雨,你胡闹什么?”谷天停住脚步,不肯再前进半步。
谷雨也生气了,愤怒的指责他,“我没有在胡闹,父亲,倒要问问你是几个意思,之前你可是说好的,只和我在一起,这才几年,你就不想要我了,你变化未免太快了!”
谷天被谷雨瞪着,那副神情,活像自己给了他多大委屈似的,头疼不已,放缓语气,“我没有不想要你,你还可以住在这里,你还年少,不需要搬出去,我也不希望你搬走……”
“看来,我和你说的,你都忘了。”
谷雨有些失望,南至仙君一直说人心善变,他起初还不相信,可谷天前后态度的变化,却让他不得不信,这人怎么可以把自己说过的话,随后就抛之脑,不负一点责任。
“谷雨?”
谷天见谷雨神情落寞,有些不忍,却也不知他为何如此,伸手想轻拍一下他的肩膀,两人坐下来好好谈,但谷雨却避开,拂袖而去。
留在原地的谷天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
这到底又是怎么了?
一连数日,谷雨都没有再出现,一反常态地不再纠缠谷天,反而让谷天有些不适应,他正打算去醉白池的木屋看看,却收到了好友的请柬。
临行改变计划,前往清风居,会见多年未见的挚友崔良木。
二人还是当年进京赴考结识,一见如故,常有书信往来,从未中断,一如君子之交,清淡而持久。
虽长久未见,谷天推门而入,宛若泉水叮咚的琴音萦绕耳旁,轻缓优雅。
崔良木抬头看了他一眼,则是神色淡然,毫无起身迎接的意思,随手给他倒了一杯清酒,而谷天也很随意的坐在一侧。
谷天饮下一杯,品出这是好酒,如琴音一般的清冽甘甜,随口问崔良木,“你什么时候来的?”
“前日才到。”
“怎的没跟我说?”
“偶然兴起,并无计划。”
寥寥数语后,二人都未再开口,专心听琴,竹帘上印出一道绰约的身影,拂琴的技艺高超,一曲高山流水在她的指尖,娴熟地流淌而出,绕梁不绝。
一曲终了,崔良木轻轻击掌,那竹帘的女子抱着琴退了出去,过了片刻,又端着酒进来,跪坐在两人中间,沉默的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