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的宫室里,加纳站在床边有些轻佻的打量着床上昏睡的青年。
青年此时双目紧闭容色苍白,金发被冷汗打shi了发尾,微微带着shi意的睫毛如蝶翼一般打着颤,仿佛是被什么梦魇纠缠,青年紧蹙着眉心,发出有些痛苦的细微呻yin声,这脆弱的姿态衬着他那张俊美的脸蛋,让青年看起来如同一朵被人摧折的蔷薇花一样可怜可爱。
啧啧,真是风姿动人,加纳漫不经心的想。他曾远远的与这位三耀星家的小公子有过一个照面,如今看来,就算是这样狼狈的样子也叫人心折。
但就看他现在这个被噩梦折磨的样子,王恐怕也没有多么怜惜他。
加纳有些讥诮的勾了勾嘴角,不知是在嘲弄床上那个挣扎的可怜虫,还是在嘲弄比他还可悲的自己。
他再狼狈,就算死,至少还有个人样子。
而你呢?
你肚子里的这个东西,让你不人不鬼,死都只能变成狼藉的一团。
加纳眼中泛起一股蜇人的狠意,紧紧咬住牙关,用力到两腮酸痛,好一会儿后,才收回放在阿迦勒斯身上的目光,在床边度了几步,却没有坐下。
距离那日和那棵妖树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四天,虽然他肚子还平坦的看不出里面有个恶心的怪物,但腹腔里那种诡异的异物感却萦绕不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能搅得他五脏六腑里都在翻江倒海。
第一次感觉到那种鲜明的存在感,是在回宫后的第二天夜里,他做了个被怪物从腹腔内开膛破肚吃空内脏的梦,惊醒的那一刻,腹内异样的蠕动感混合着梦里的余韵,激得他猛地扑到床边呕吐不止,吐到连水都吐不出来,右腿抽筋,全身还都还在不受控制的痉挛。
只要回想起来,加纳就克制不住心头涌上来的那种暴戾的杀意,他甚至说不清那一刻他是因为肚子里的东西搅动的想吐,还是仅仅因为心理上的恶心。
他只知道,他花费了毕生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像个野兽似的咆哮和撕咬,如果那时候他有一把刀,或者只要他能支撑着痉挛的身体站起来,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杀光所有在他眼前的人,甚至于杀死自己。
加纳那时甚至在想,就这样吧,就这样死吧,拉着所有我能够到的人陪葬,我有什么好怕?我什么也没有了,连希望也毁灭了,我什么也不怕,宁愿死的像个人,也不要就这么活着做一个供人取乐的工具,做一只下崽的母畜。
那是加纳此生最冷静也是最疯狂的一刻,即使是现在想起来,那种肆虐的暴戾仍然让他浑身烧灼。
但很快他就会知道。
他没有自己想得那么豁得出去。
只要一句话。
“我要你协助阿迦勒斯对王都贵族进行清洗。”
星夜而来的王丝毫不理会他咄咄逼人的讥诮,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平常,却只用了这一句话,就浇灭了加纳心里叫嚣的疯狂。
“宝贝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加纳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王,脸上所有的表情顷刻间沉没,变为一种冰一样的冷硬。
哈,哈哈哈哈。
你看,你没有你想的那么豁得出去。
只要一点希望。
就像是拴在驴眼前的萝卜。
驴不知道它永远也得不到它吗?
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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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瞬间,加纳甚至觉得可笑。
紧接着,一股疯狂叫嚣的破坏欲让他几乎想吐,他开始觉得憎恨,憎恨自己永远也放不开,憎恨自己明知道那是个饵,一个让他不至于毁灭的饵,一个让他可以尽心尽力当个玩具的饵。
他却不得不咬。
“谢陛下。”
加纳听见自己说道,甚至逼真的笑了笑。
他要抓住那向上的藤蔓。
就算知道那是猎人递来的饵食。
只要他活着。
他不会停下。
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只是,只是啊。
王离开时候那个神色。
仿佛是在怜悯。
就像人类站在兽栏外看野兽搏斗,看它们拼上全力,但输得那一方被赢得那一方杀死,赢的那一方也要被人类割下头颅当做荣耀。
于是人类怜悯的问道。
既然都是死,何必这么努力呢?
何必呢?
何必呢。
加纳望着黑暗的宫室内照射进来的细微月光,心里嘲弄的一笑,露出像是兽类一样森白尖锐的犬齿。
多可笑啊。
加纳想着,一股戾气猛然而起。
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至少在结局前都咬紧不放。
恍惚间,加纳听见身后响起尖锐的一声抽气。
阿迦勒斯从噩梦里挣扎着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四周昏暗的环境让他几乎以为自己仍被王束缚在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