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卿诃是在一片空寂中醒来的,睁开眼就堕入一片黑暗,有那么几秒,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失明了,下一刻,眨动的眼睛带动眼睫扫到眼皮前的布,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手动蒙了眼。
身体的感觉是正陷在一个柔软的床垫中,没有重心,他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是被缚住了,手甚至不能抬离床面十公分,脚就更不用提了,铐得结结实实,一点多余的空隙都没留。
一般这种情形能分成两种状况,一是玩情趣,二是绑架。可根据他手腕脚腕上鲜明的金属触感和稍一动作就牵起的链条碰撞声来看,这么严格的装备,显然不会是第一种状况。
那就是有人绑了他。
而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在车上昏昏沉沉地睡觉,结果前一秒还靠在白芨身上补眠,下一秒醒来就成了这副模样。正面朝上,四肢摊开,用这么一览无余的丢人姿势绑在床上,这得跟他有多大仇?
这年头敢这么干的人不多了,等他出去,一定会在这个人坟头烧点好纸。
会是谁呢?
流失的意识迅速回笼,沉睡良久的大脑一经唤醒便开始飞速运转,他在脑海中织出了一条关系网,按条搜索逐个分析,想判断出究竟是谁。
他活了三十年,一条道走到黑,从父亲那一辈开始,得罪的人就不在少数。他接手的时候也经历了一番风雨,那么些年积累下来,亲人没剩几个,仇人滚雪球一样往上涨。即使近几年改走怀柔路线了,以前的账也还都没算清,想要杀他的人几只手都数不完,可真正有胆子动手的却没几个。
算来算去,他把自己眼里看不上的给排除掉,一个可能的人选都没挑出来。
卿诃顿了顿,又把自己刚刚扔掉的名号捡回来打算再过一遍,说不定就有那么一两匹长了脑子的黑马呢,万一被埋没了多可惜。
他正想着,就听见了门锁开启又关闭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明显,卿诃听出来只有一个人。
他采取按兵不动的方法,躺在床上装死,权当自己还没醒,看这个人会怎么做。
脚步声断在他身边,那人似乎是站定了,卿诃眼睛看不见,只能靠声音分辨,结果那人似乎是想跟他比试耐心一样,停在原地好久都没再动作。房间里一时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天,卿诃觉得自己都快撑不住了,才捕捉到一点细微的动静,随即感到自己唇上一热。是那人俯身亲了他。
“”
卿诃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温热的触感从落下就没离开过他的唇。他的嘴唇被含住,又放开,接着,一个更为柔软和shi热的东西舔了上来,将他原本有些干燥的唇瓣润shi,复又覆上来,浅浅地啄吻。
那人的呼吸有点粗重,卿诃能感受到他嘴唇的颤抖,他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吻落下也十分轻,似乎是怕碰坏了。
卿诃保持着静止的姿势,避免引起怀疑,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
他被动承受着亲吻,想起方才自己只排除了仇家,却忘了原来还有情杀这一说。
但他一向秉承好聚好散的优良品德,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一拍即合与一拍两散之间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彼此情感投入也不至于多深,刚刚好。
他是个好傍的大腿,足够赏心悦目,温柔且残忍,上过床的人不少,男女都有,可真正记得住的却一个都没有,有时候前一天晚上刚睡过的人,第二天再见就不一定能叫得出名字。
按这么来说的话,想搞他的人又多了一批。
卿诃有点头疼,那个人松开了他一会儿,可不到一分钟,他就感觉那个人爬上了床,又坐到了自己身上。
持续不断的亲吻再一次开始,卿诃这回甚至在嘴里尝出了咸涩味。
那个人在流泪?
鼻尖忽然而至的shi润证实了他的猜测,卿诃一时间有点无言以对。
他动了动舌尖,想说明明被欺负的人是我,你哭什么?然而在脱口而出的前一刻他想起自己还在装晕,只好又把话吞了回去。
他分辨不出这个是曾经的哪个情人,但却从这个人靠近开始,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是一股极清淡的香水味,但会随着人体温的上升而变浓郁一些,仍是清清冷冷,却不自觉带着股诱人的感觉。
卿诃瞳孔骤然缩紧。
这么多年以来,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这种香水味,还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
熟悉也不尽然,这分明是他耳熏目染,日日都会接触的味道。
是白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