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重阳节当日。
用过饭,赵蝶蝶接过店家赠送的新鲜茱萸,怔怔佩带于臂,不知想到什么,俊秀的面庞有些黯然。
苏枣也接了店家递来的茱萸,她本已在帷帽下的发髻上簪了菊花,这会儿又梳理茱萸叶子,将它也斜插在发髻上。
风吹着她的帷帽的白纱如波浪般飘动。
店家好奇的望着苏枣的帷帽,似乎在好奇这个骑在马上女子的真面目。
江南路远。
赵蝶蝶和苏枣都未去过,又不想跟着商队,便拿了地图,一路边看边走边问,也算怡然自得。
苏枣总觉着蝶蝶有心事。
这次离开上京,赵蝶蝶比她还失落,频频回望上京城的方向。
包袱里,有一大包油纸包包着的烧饼,若不是天气冷,不等走多远,只怕这些烧饼都要坏掉。
苏枣想吃个烧饼,找蝶蝶要。
蝶蝶却不肯。
“枣儿,这些不是烧饼,是火烧。”
“那你之前,岂不是找错了?”
“嗯。”
“错了一次也没关系,如今你找对了,总有一天能找到的。”苏枣意有所指。
赵蝶蝶闻言,沉默半响。
马蹄声在浅草里踏着节奏响起,“……嗯。”
转眼一个月过去,地面开始结霜,草木枯黄,就连蛰虫都回到了洞xue开始潜藏。
偶尔路过农家红红的柿子树,时常能看到农人摘柿子的身影,霜降的时候吃柿子最好,皮薄味美,生津止渴。
赵蝶蝶的唇皮裂开,苏枣看不下去,便买了几个柿子跟他一起啃。
苏枣和蝶蝶,或骑着马,或牵着马,或顺水南下,走过了许多地方,见过了很多人,听过了很多话。
严崇的死,无疑是大快人心。
经过了十年的盘算,即便清算余党,也能做到平缓过渡,将朝廷动荡降低到了最小,多年前的蝗灾,令许多地方的农户还没有能完全喘过气来,朝廷这样的举动,明显让各地的百姓都好过许多。
天高皇帝远,市井百姓的生活,也多是家长里短的琐碎占据。
但无论什么样的家长里短,都与朝堂分不开。
本就是息息相关,谁又能置身事外。
去了一致厌恨的毒瘤,少不得要嘴碎几句“天高皇帝”的闲话,苏枣偶尔在茶楼、还有歇脚的铺子都能听到一些人忧国忧民、不懂装懂的“高谈阔论”。
说到畅快处,还有拍桌子感叹。
“要我说,就该将那些贪官污吏,一并抓了!统统杀头……”
“听说蕲州的某某霸占良田……”
“杀头!”
“听说某州的官员……”
“怎么还不杀头!”
“听说……”
“这不杀头,不足以解民恨!”
最后指着天得出结论,“嘿,那位还是太过仁慈……”
“皇帝老爷多享福,每天笙歌燕舞,谁会真管咱们老百姓……”这是挤眉弄眼的愤愤醉汉,“天下乌鸦一般黑!”
说的太明白了,就没人接话。
没了那个挤眉弄眼的劲,怕惹事,只余下醉汉一人颠来倒去的抱怨。
苏枣一开始还在蝶蝶的阻拦下,隔着蝶蝶的胳膊,跟一些浑说的人争吵,吵得过吵不过,左右声音上去了,瞧着厉害非凡,蝶蝶搞不明白苏枣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只能拉着劝,通常劝不住。
后来怕那些醉汉被苏枣怒拳打废,只能先一步,手劈桌椅,吓退众人平定风波。
只是这样一来,钱就赔偿消耗的有些快,总叫他叹气。
“枣儿,你总跟那些人争论这些做什么?”赵蝶蝶不明白。
“他说的不对嘛!我气不过。”苏枣愤愤不平。
“他哪里说的不对?”赵蝶蝶压根没听明白那些人说了什么惹苏枣生气。
“他说皇帝过的舒坦!”苏枣严肃道。
赵蝶蝶纳闷,“不舒坦吗?总比我们舒坦吧。”
“当然不舒坦!”苏枣大声道!
舒坦什么?还没醉汉懒散的模样舒坦。
珍馐海味,各个试毒。
夙兴夜寐,伏案批阅。
醉汉或许一天下来,担忧的是怎么偷媳妇的钱买酒,买什么酒。
可六郎一天下来,担忧的种种,却关系到无数人的命运,每一个决策的压力,这些人根本不明白!
背负的东西不一样。
苏枣不喜欢看这些懒散的人说六郎的坏话。
“你怎么知晓……”赵蝶蝶苦笑道。
“我就是晓得!”苏枣忽然落了泪。
她就是晓得。
可她也渐渐明白,没有说出口就能被人理解的事情。
这些人,不懂六郎。
也没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