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去,海琉光却不在他的身边,他一下惊醒过来,翻身坐起。
夜色依旧深沉,两三只萤虫停驻在窗口,微微的一点点光,什么都看不真切。
朱羽照夜推门出去,一阵风吹来,树屋下面的白色枝叶摇曳着,化出了一只蝴蝶飞起来,停留在朱羽照夜的眼前,扑闪着翅膀。朱羽照夜迈开步子,蝴蝶扑到他的鼻子上蹭了一下,又飞开,他心念一动,跟了上去。
蝴蝶在幽暗的森林里穿行,翅膀闪着迷离的光,朱羽照夜跟随而上,周围草木的颜色渐渐地淡去,从黑色至灰色、再至白色,仿佛被雪覆盖的地方,苍白的树木拱卫下,一座高高的尖塔出现在面前。
蝴蝶隐入塔中,消失不见了。
朱羽照夜慢慢地走了进去。
满地都是血,四个人躺在地上,他们的胸膛被剖开,心脏已经不见了,他们的姿势和表情还保持着临死前扭曲的狰狞。
一个侍女跪在血泊中,恭敬地奉着水盆,海琉光从水中抬起手,她的手已经洗濯干净,另一个侍女弓着腰为她拭干了手上的水渍。海琉光回眸,望了朱羽照夜一眼,她的嘴唇带着一抹血红。
两个侍女退下,她们从朱羽照夜的身边走过,恍若无视。所有人都没有理会他,他站在门口,白雾涌过来,无论他怎么走,始终再没办法前进一步。
塔中立着一尊高大的玄金魔像,十二翼虫身,人首,面上却没有五官,头发如枝叶般生长着,和塔身融合为一体。
魑魅王立于魔像之下,他的身体蠕动着,从白色的衣袍下面露出了原型部分,赫然同魔像一般,是巨大的虫类。
苏罗毕跪倒在魑魅王脚下,他双手捧着一个金皿,高高地举过头顶,金皿中放着两柄短匕,匕刃薄如蝉翼,泛着绿色的幽光。
海琉光走到魑魅王面前,在那诡异的魔像之下,两个人相对而立。
“琉光!”朱羽照夜大声呼喊,“你要做什么?停下来!听见没有!”
魑魅王和海琉光从金皿中各自拿起了短匕。
玄金魔像的十二只翅翼缓缓地动了起来,翅上如眼睛一般的花纹变幻开阖,窥视着四面八方,它那枝叶一般的头发如活物似的伸展开,从塔壁上爬到地面,把魑魅王和海琉光团团围住。
魑魅王和海琉光同时将短匕插入了胸膛,心头之上三分处,鲜红的血沿着匕刃流了出来。
“诸天在上,十方神魔共鉴,吾沥心血为誓……”低沉而肃穆的声音在塔中回荡,带着奇妙的音韵。
“吾所言说皆无虚假,吾将尽吾心力为龙王践其心愿,凡吾所能,无有不应,若违此誓,天地共诛,形神皆灭。”
“吾将尽吾心力为魑魅王取得轮回之钥,凡吾所能,无有不为,若违此誓,天地共诛,形神皆灭。”
匕刃上的心头血并未滴下,而是被无形力量所Cao控着,汇集在一起,慢慢升到半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血色契纹。随着魑魅王和海琉光的话音落下,冥冥中似乎响起了一个应诺之声,古老而沉闷的回响,仿佛是发自地底深处、又仿佛发自从天空之上,血色契纹闪出一片刺眼的光芒,而后凭空消失。
弥漫在门口处的白雾散开,朱羽照夜缓缓地走了过来。“这就是噬心血誓吗?”
“是的。”魑魅王颔首,“噬心血誓是这世间最重的誓约,我们既已许诺,连违背的心念都不得生出。”
朱羽照夜死死地盯着魑魅王,一字一句地问道,“噬心血誓要怎么才能解除?”
苏罗毕已经站起了身子,闻言奇怪地看了朱羽照夜一眼,嗤笑道:“噬心血誓怎么可能解除?你真是异想天开。”
魑魅王语调温和,但话语的内容却令人心惊:“一旦成约,便是死契,并伴随血脉世代传承,除非彼此之间有一方血脉灭绝,那契约才能解除。”
“血脉灭绝是吗?”朱羽照夜的身后浮现出火光的影子,跃动着,勾勒出羽翼的轮廓,陡然张扬开来,烈火飞舞。
苏罗毕踏前一步,拦在魑魅王身前,森然道:“我为龙王献上了我同父的两个兄弟和重夷的两个王族,才令龙王恢复力量,你们这么快就打算翻脸为敌吗?”
层层叠叠的冰幕在朱羽照夜面前展开,封锁了他的火焰。隔着寒冷的冰,海琉光望着朱羽照夜,她的眼眸是清冷月色,在于夜天之上,不染尘埃、不见悲喜。
忽然之间,莫名的愤慨和无力的感觉同时袭上心头,朱羽照夜敛去了周身炙热的气势,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黑暗的森林中,枝叶与藤蔓在腐烂的泥土之上疯狂地生长,虫类隐藏在茂密的草叶间爬动,悉悉簌簌的声音连绵不绝。
朱羽照夜在林间狂奔,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粗糙的枝条和来不及躲避的飞虫不停地蹭过他的脸颊,并不很疼,却有一种尖锐的触感像是在抽打着他,让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这片森林很大很大,树木的Yin影中,不知道人在何处、天在何处。
奔跑了很久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