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嵘启并不蠢,虽然没有想到其中关窍,但这么短短几句也够他猜到很多了。
先帝原先是前朝异姓王,反来的皇位,反叛得太过轻易了,只要想想也知道其中必然有问题,再结合一下戚靖的话,大抵是皇城早就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在先帝逼宫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改朝换代,那么前朝皇帝至今不知死活亦寻不着也有了答案——一朝翻天谁还会在意前朝皇帝死在哪里?
应该是和他一样,被囚后受刑,然后却没撑过去。
那戚靖呢?他又是谁?怎么变成的‘戚靖’?
戚靖看懂了他怒火下的疑惑,偏了一下头,继续说了。
“我母后亦是戚家女。”他说着,即使是说着自己的亲人,也是毫无起伏的模样,冷漠得可怕,“和你母亲是同胞姐妹。”
“你会被下毒刺杀都是因为,你父亲觉得你是我弟弟,而不是他的种。”
“至于我——”戚靖顿了顿,黑褐色的眸子里映着萧嵘启狼狈的身影,清澈平静得犹如镜面,“则是因为你父亲太蠢,连自己的女人都分不清。”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诺安抱了起来,不再理会萧嵘启,缓步离开了。
绷着最后一丝神志的萧嵘启也到了极限,陷入漆黑的最后一眼似乎看到了一抹淡绿。
是熟悉的柔和。
戚靖对皇位并无想法,假扮萧嵘启大部分不过是为了能调动兵力罢了,和萧嵘启那般忙碌得一天里大半时间见不着完全相反。
他只是像是做任务似的,每日都要带诺安下去瞧一瞧萧嵘启,然后待在一旁安静的注视他们。
诺安想帮萧嵘启梳洗,他答应,还替他准备好了衣物;诺安想喂萧嵘启吃东西,也答应,准备的还是好入口的汤粥……
温和得仿若那个囚禁又施刑的人并不是他。
唯独不让诺安替萧嵘启拔下肩头的匕首,也不让他治,如他之前所说的,治一处,划一处。
只给了止血的药粉。
小蝶仙怕极了,不敢忤逆他,只敢红着眼眶为萧嵘启换一换药,一点儿能力都不敢用,那一些新鲜又狰狞的刀口无时无刻的在提醒他。
但那些伤口只是一味的止血并不可行,浅浅的皮rou伤已经凝结成丑陋的黑痂,翻了rou的口子却开始泛红肿起。再好的体质也没办法在这种Yin冷chaoshi又见不着光的地下,仅仅依靠那些除了止血什么用处都没有的药粉治愈好的。
即使是并非人类的小蝶仙也会知道,再这么下去萧嵘启会死的。
他不想萧嵘启痛苦。
即使萧嵘启对此毫无反应。除了那一日情绪激动得像是炸裂开的火药外,之后这几天只是平静的看着诺安,全当戚靖不存在,还在摘下口枷进食的那么点时间里低声的安抚诺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戚靖也不在意,既不拦着也不插话,静静的坐在边上的石台上看着,到了时间才会上前。
可诺安还是不安,又一次洗去旧药看到那几道深刻伤痕的时候,他眼泪就下来了,差点掉进已经开始溃烂的血rou里。
萧嵘启低头贴在他额上,柔和的和他的泪眼相对,无声的安慰他。
只是他现在并不知道,他的状态有多差,接连几日的不见光和失血过多让他面色苍白,眼白都泛了灰,但眼眶却是殷红的,让本就邪惑的面貌此刻更是鬼气森森。且身上那些溃烂的伤口让他体温急剧下降,一时间竟比诺安还要冰凉,若非心口仍有跳动,说是幽魂艳鬼都不为过。
这让小蝶仙恍然了许久,直到被戚靖带回寝宫都是一副游思模样。
“想救他?”戚靖牵着他的手往浴池走,像是随口那般问了一句。
这种相似的问法让小蝶仙霎时一僵,步伐都停住了,被前头的戚靖带了一步。
戚靖反应不慢,稍稍侧了身就环住了他的腰,顺势抱了起来,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可以。”
“只是,”他像是有些不解,密而直的眼睫垂下Yin影,将那双眸子染作了黑色,“为什么?”
都是要死,救了有什么用呢。
诺安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手指无意识的扯着袖子拉拽着,细若蚊鸣:“因、因为…很痛……不想……瑾之痛……”
男人垂着眼,思考着什么,慢悠悠的站在池边褪去两人的衣物,直到入了水都没再开口。
洗沐完,要出池子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看了诺安一眼,突然伸手将他按在了池沿上。
“你、你做什么?”手肘磕在沿台上瞬间就让小蝶仙痛呼出声,颤巍巍的侧着头问他,声音都带上些许哭腔。
戚靖贴在他身后,伸手拨开了浸了水后粘黏在脊背上的蓝发,靠在他肩头看着那脖颈上消得只剩点印子的齿痕。
“你怕痛吗?”
后腰上的炽热让小蝶仙都快哭出来了,几天前的那场‘游戏’太痛了,让他到现在都还恐惧着,掐着自个掌心才让哽咽声里透出个字来:“呜…怕……”